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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隙(13)+番外

作者: 墨客不文 阅读记录

下雨了?不对,雨水不是滑腻的。

凑近鼻子闻,腥味。王病忍不住倒吸口气,一阵彻骨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头皮,他边跑边狠狠拿袖口擦脸,顾不得再做记号,像是背后有什么索命的东西追着他似得狂奔,树枝划破衣裳刺进皮肉,可浑身的痛楚仿佛有了生命般都往心脏钻。

他想:跑到尽头了,那个人一脸莫名其妙又激动喜悦地看着他,把温好的酒呈到他面前,说一句:“晴,不介意这酒吧。”

路是有尽头的,穿过掩人视线的树林,眼前是一块被砍光树木的空地,王病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不少树叶做点缀,看起来像在泥地里打过滚。

一群人围成个圈,背对着王病,圈中间有火光射出,却看不见里面是个什么情况,王病心急之余理智尚存,见此奇怪的场面心下存疑,没有直接上前去而是悄无声息爬上手边一棵树,看清了圈里的场景。

王病睁大眼睛,圈里的人和围着的人都不是别人正是大梁士兵,圈里他们被迫坐着,手都被连绑在一起,颇像被俘虏了的士兵。不过他们没有丧家犬样低头痛哭,脸上个个是愤怒的表情。

只一眼,他就看见被绑着的人里,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江启明。

而此时,江启明牙齿都要咬崩了,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着庾龚槐道:“你们…竟然有这么大的阴谋。”

黑夜寂静,风声飒飒,空气里还夹带火油味,士兵们震惊得没有一个敢出声,江启明的话一字一句被风送进王病耳中,王病心里一惊:来晚了。

噼里啪啦的火把烧被风一吹斜了一边。

庾龚槐深邃的眼睛盯着江启明,欣赏困兽之斗颇为得意地哈哈大笑,“谁来都是死,你运气不好跟了老朽,到了地下要怪就怪太尉去吧。”

江启明双目充血,背后被绑住的双手握紧成拳,吼道:“简直疯狂至极,你们身为臣子,不广开言路扶持陛下,还蛊惑陛下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蠢事,你们这是要亡国的啊!”

第12章哗变(2)

庾龚槐走到他面前,恼怒地踹了江启明几脚,蹲下来看着他,嘴角携着一抹诡谲的笑,低声说道:“我看是文马将军太天真了,天子要干的事,我们身为臣子的难道不该听之任之?真是愧对文马将军之职,竟然这么不了解自己一心听从的主子,江晦,你阅遍史籍博古通今,可曾读过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江启明狠狠赏了他一口将军涎,“我呸!你也配我面前讲大道理?匈奴未灭,屠我部下,自断臂膀,抛弃洛阳上万子民,陛下真是爱国爱民的好陛下啊!”

此话一出,那些站着的士兵不少脸部抽搐,他们一家老小都在洛阳,这句话明显戳中他们的软肋。庾龚槐勃然大怒,拔剑往江启明腹部送去,喝道:“放火!”

王病差点从树上掉下来,从他踹江启明时就要冲上前去,可是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让他停下——孤身上去就是送死,正是这个要冲上前的动作摇晃了树枝,江启明竟然转过头来,视线与王病碰了个正着。

庾龚槐背后走出来十几个人,手里提着个木桶,往那些坐着的人身上泼,立刻有人哀呼求饶,庾龚槐扭动着剑在江启明腹部搅动,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在他耳旁,犹如咒语般念道:“要怪就怪太尉去吧。”继而缓慢地抽剑。

江启明感受着剑一寸一寸地割裂皮肉,血缓缓沿着剑身一点一滴流失,一切都持续很慢地进行着。

万物都静止了一般,只有眼里倒映的那个身影,光华流转。

庾龚槐:“怎么,还摇头?你都快死了,我就再让你死得明白点,不妨告诉你,太尉王傅也是参与者。”

捆绑成串的士兵都是被杀剩下的江启明的手下,鬼哭狼嚎地不住求饶,王病听不到这句话,眼睁睁看着江启明咳出血,双眼流泪地不住摇头。

他能怎么办?王病脑袋都想炸了也没有办法,纵使熟读兵书有经天纬地之才,心里千万条能致庾龚槐于死地的计谋现下都无法靠他一人达成,那些知识反而成了他自己的敌人在不住地告诉他一个残忍的事实——你救不了他。

庾龚槐抽剑,看见江启明脸上渐渐露出笑容,“还笑?老朽玩腻了,已经不想陪你玩下去了。”又是快准狠地一剑刺进江启明左胸口,没有耐心不再搅动折磨他,利落地拔了出来。“九泉之下,去和快要和你相见的王傅寻仇吧。”

江启明失血过多只撑不住倒下,脸贴着许多石子擦破皮,视线被那些站着的人遮挡地严实,看不见他了。再咬牙弓身,血在身体里乱窜,涌了出来,他也终于狼狈爬起来些许,又看见他站在星河彼岸。

他没力气大声吼叫了,只能看着。

庾龚槐一脚踩上他的脸,使劲摩擦地面,又补了几脚,脚一离开,江启明竟然挣扎着还要爬起来,呜咽不止,两边血肉模糊的脸让庾龚槐吓了一跳。从没见过被刺穿心脏还能活着的人。

“怪…怪物!去死吧!”庾龚槐再忍受不了,双手反握着剑,打木桩样往地上蠕动的人刺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每抽起剑,必带些肉沫和血出来。

王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军营的,没有他指路那匹马竟然还能带他回来,可见那马很有灵性。王病下马把它牵回原本的地方,天已经蒙蒙亮了,回头的话还能看见有烟冒起,王病直直走进自己的帐篷里去,王傅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翻看一本民间杂书。

那本杂书叫《寻志》,讲的是个流浪书生偶获一贤人名士点评,名声大振大喜之下想进京谋个一官半职,却因半路救下一富豪令爱,入赘府上开始纸醉金迷的生活,洛阳还没到就因酗酒纵欲过度半夜暴毙在自己夫人身上。

王病绕过书案和屏风,上榻自己盖好被子,头朝里面,平静地没有表情。

王傅放下只翻了几页的书,叹了口气,人在屏风前柔声道:“晴儿,爹先走了,你放心休息。”

王病把脸埋进被窝里,含糊不清道:“他是我害死的。”

王傅来到伙房,上下忙着采摘野菜和屠杀鸟虫的人都停下活来行礼,王傅随便喊了个伙夫道:“熬个安神汤,药材我叫人送来,熬好后马上送到行军司马的营帐里去,盯着他喝完。”

浓浓一碗安神汤被端到王病榻前,王病根本没有合过眼,蜷缩成一团,把被子拉过头顶,头还晕乎,背对来人冷冷道:“退下。”

连一个小小的伙夫都敢违抗他,王病起身喝道:“我叫你退下!”

来人被这一喝吓得全身哆嗦,在伙房就听说这位军司马待人温和,那晓得是这个温和法,回去定要打肿那些人的嘴。

“您不喝完,小的没法回去交代。”

王病一看是个不过十二十来岁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顿时没了脾气,对无辜的人发火纯属胡闹,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自个心里压下那些不该有的情绪,但他确实没有半点食欲药欲,勉强用平常的语调道:“放下吧,我待会喝完,再命你来取碗总可以吧?”

女子把碗放地上,举手齐眉,双膝下地,头伏地一段时间,才又举手齐眉起身,拿起地上的碗。整个稽首礼完成地行云流水,她虽身着粗布,却有种内敛而不张扬的端庄气质,她抬起长长的睫毛,正眼毫不畏惧地看着王病,“军司马,请。”

王病这种美色装弱都不吃的,唯一能打动他的就是强势。他接过碗,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一口气灌了个干净,把碗递过去还给她。

女子接过碗,颇有些佩服,那药之苦不下黄连,他一口饮完还能神情自若。道:“王司马脸色不好,需得静养调理。”

王病看她眼神就像在看一头被拖进屠宰场的肥猪,其实王病一进营帐,看任何人都是这样的眼神。叫住她,“你为何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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