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天影(34)+番外
半晌,他紧紧抱着她,站在这东街口,来往集市的人,穿梭在宫廷间的人,都瞧见了方才那一幕。
“你……”她在那个带着愤意却绵长的吻里,感受到了他的心境,不忍再伤他,犹豫道,“你还好吗?”
他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略施粉黛的额间,温柔地道,“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我在,全天下都不能欺了你,只有我可以。”
继而却付诸一笑,“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去得月楼用个午膳,用完膳了我带你去一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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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清灵,空谷幽兰。那山涧是遍地的兰花,清秀的花枝透露着遗世独立的不凡,穿透云间的瀑布顺着山体而向下倾泻,终而流进山中的一方湖泊里。
“我与寂然,就是在这个地方相遇的,”他牵着她的手,沿着山涧的小路蜿蜒而下,“那时我还没有培养自己的隐卫,只身一人来这山谷里赏兰。不知是有财外露而或是暴露了身份,竟然引得一帮黑衣人穷追不止,那时我身边没有玉笛,也没有佩剑,只能徒手搏斗,就在我以为自己就要命尽于此时,树上忽然跳下一人,赤手空拳单靠一柄折扇就打倒了二十余人。为了答谢他的救命之恩,我将皇室令牌交给他,告诉他如有需要,尽可来三王府找我。谁知这家伙愣是不收,我看他隐居山中,便三翻四次地带礼来叨扰他,这样一来二去,便发现志趣相投,在政见上具有独到见解,废了好大一番气力才将这尊大神给请下了山,到王府来帮衬我。”
柏璃柔柔地笑着,踌躇了一会儿,才旁敲侧击地问道,“其实,你对皇位还是在意的吧?”
“我只希望大哥能坐上皇位。”他的手指微微蜷起。
只有他们二人,他也不再称呼王兄,私下里,景琞始终是他一母同胞的至亲哥哥。
“如果你不在意皇位,也不会大费周章地请慕公子下山了。”柏璃望着他的侧脸,却在数月的相处间看穿了他所有的心事。
“也许吧。”他爽朗一笑,“随缘了,命里没有的东西,怎么付出都是他人囊中物,不如不争不抢,只求一世安宁。”
“那我便伴你一世风华。”她的声音甜美,曲线勾勒的侧颜让人瞥了一眼就不愿移开目光。
他正笑看身旁那人,却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在身后随着。
风声鹤唳,他拽过柏璃,果不其然,一支毒镖从身旁飞过。若是在晚些,那毒镖怕是早就扎在她身上了。
“跑!”他拽着柏璃,一路向前奔去。
幸得这姑娘不是闺阁里娇贵的小姐,竟也跟得上景翾奔跑的步伐,并无落下一分一毫。
他今日入宫,没有携带佩剑,腰间只有一管玉笛,若只是他一人到好解决,可身边带着女子,没有佩剑是万万杀不出这围剿。
身后毒镖利箭,他不敢回头,只凭一双耳朵洞悉身后利器。他一心护着她,替她挡去所有暗箭,自己的左肩却不慎中了一箭。为了不被伤拖累,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折断插入身体的利箭,一刻不停地向前奔去。
“你受伤了!找个地方躲一躲吧!”柏璃看着他折断带血的利箭,急的眼泪都快要落下了。
“那箭无毒,不碍事。”听得出,他在忍着伤痛说话。
在往前就是那片湖泊。
景翾的左肩伤处,血幽幽地向外流着,浸湿了一大片衣袍,所幸地上并无血迹,也不担心暴露行迹,柏璃忽然使劲的推了景翾一把,两人一同落进湖泊。
飘着藻荇的湖泊并不清澈,她托带着景翾像深处游去。在水中撕下衣袍的锦缎,用力扎实了景翾的伤口,不让血污将湖水染红,暴露踪迹。
她用劲扎紧时,景翾疼的抽了下手。因为随着扎紧的同时,抑制住了血,插入左肩的利箭箭头却更加深入体内。柏璃忍着心痛,摇了摇头示意他忍着伤痛,免得水上看出湖底的动静,那就真的逃不掉了。
箭入体内,是怎样钻心的疼痛,柏璃不敢想。在这湖水之中,景翾看不出她因为心疼由眼角流出的泪水,那便很好。
“老大,人跟丢了。”水面有人窃窃私语。
“一群饭桶!看你们回去怎么跟主子交代!”穿紫衣的头目一角踹开了禀报的黑衣人,火急火燎地转身离去。
水面渐渐平静无声了,柏璃仍旧不敢妄动。
她在藜安长大,自幼就是熟悉水性的。可景翾不同,他文史武打皆通,唯一便是不通水性。他这口气憋了许久,身子开始躁动起来,想往上游去。
柏璃担心那群追杀他们的人佯装离去,在水面上埋伏。她在游得飞快,体态柔美更似一条灵动的鱼儿。她游上前搂住景翾的脖子,不带一丝杂念的吻上他,过给他一口气,十指扣紧景翾的手,引着他向湖泊后的暗处游去。
景翾被她这主动的一个吻,亲得有些头昏。没反应过来,被她带着游向湖泊深处,他不熟水性,但他信任她,能带他活下去。
只为她方才许诺的陪他一世风华。
水底的光线愈加暗了,却能感受到一波强大倾泻的暗流在涌动。十指相扣的二人,握紧了彼此的手,强行穿过那波倾泻的暗流,原本涌动的水渐渐平静下来。
与先前不同,此处水底泛着星星点点的蓝光。石壁上、石缝间,都生长着一簇簇的晶体,在清澈的水底发出通透的光。
柏璃扣着景翾的手,将他带出水面。
她猜的没错,那方涌动的暗流正是进入山谷时看到的瀑布,那瀑布之后有水波涌动,且光线偏暗,因此那瀑布身后必定不是石壁,而是一处隐匿的山洞。
她将景翾扶上岸,靠在石壁上,褪去身上湿漉漉的外袍,一面开始寻石头木材用于点火。
洞内潮湿阴暗,仅能从石缝里透出几丝光亮,蕨类植被便在阴暗的角落里大肆生长,她才得以有了支撑火苗燃烧的植被。
这般潮湿的地方,石块也是长年累月浸润在潮湿的空气里,很难擦出火花。即使她知道,却也依旧没有停手,石块击打摩擦的“咯咯”声不停地响着。
不知过了多久,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苗。她将方才褪下的外披烘烤着,忙不迭地去照料景翾。
石块的棱角将她的纤纤玉指磨得鲜血淋漓,所抚之处烙着血红的指印。
景翾靠在石壁上,早已昏睡过去,滚烫的额头上布满一颗颗汗珠。
方才受的箭伤,不得已使其穿入体内,又跳进冰冷的湖泊中,原本伤口已深又触上了浮游在水中的水藻,现下已经感染了伤口,并发了炎症。
体温低得骇人,衣服也寒凉如冰,加上伤口传来一阵阵抽搐般的疼痛,他蜷缩起双腿,身子有些颤抖。
那浸过水的冰凉衣衫是万万不能再穿着了。她踌躇了会儿,蹲在他面前一件件解开衣衫,褪去所有,将方才自己那件烤的温温热热的外披取来,为他覆在身上。
火渐渐暖了阴冷的空气。她一面烘烤着他湿透的衣衫,一面将已经烤得温热的一件件加盖在他身上。
额头沁满的汗珠,随着立体却苍白的面颊流下,“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上。寂静的山洞内,汗珠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引起清明的回响。
所有衣衫都覆在身上了,而人身体的温度却丝毫没有回暖,触碰间寒凉如死尸。
“柏璃……”他烧得厉害,嘴中却呓语着他朦胧间也放不下的人。
晦暗的洞内,只有这衣衫和火光,再没有能温暖他的东西了。
除了,那一颗怦然跳动的,燃起热流的心。
她慢慢解开身上的云锦扣,从颈处的第一颗珍珠云锦扣开始,一颗一颗解下。
衣袍轻轻落在地上,随着坠下的速度,摩挲出布料层层叠积的声音。
拔下那支玉钗,如瀑的发丝骤然落下。
她一件件拂开加盖在他身上的衣衫,紧紧环抱着他,又与他一件件盖上,传递着些许温暖。她身上仅剩下一件杏花刺绣肚兜,薄薄的绢缎,胸口紧贴着他的身子,扑通扑通地心跳声在静谧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