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天影(42)+番外
“母妃长眠在藜安,她在榆州伴了父王一世,一直没有机会陪母妃会故里看杏花,珩儿希望父亲能陪着母妃长眠在藜安城,他浴血奋战了一生,就让他静静守候母妃一世吧。”放下心中执着多年的冤屈,萧珩目光中不再有恨意,看着身边相伴的至亲,不觉墨眉弯弯。
文士礼官排排伫立在屏风之外,听着这素未谋面的世子所述,便是而后的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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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郡主的华服已定,半月后的春宴便是郑重下诏的日子。
“既然云妃和珞郡王有意瞒着王爷,自然是有他们的打算,你我的身份也不便让他知道了。”萧珩兄妹走在出宫的路上。
“哥哥不如暂且搬去舒府住吧。”
“什么?”
“舒府,皇商舒家。”
她独自一人住在王府倒也无事,毕竟她在三皇子心里的什么分量,众人也是心知肚明的;可若是摄政王府的兄妹二人都住在三王府,怕是会让皇帝和朝臣觉得,三皇子和摄政王府有什么勾结,又存了勾结权贵撺掇皇位的心思,而云妃与珞郡王偏巧又不让他知道,他们若不分开,这样只会白白害了他。舒府和三王府两个去处,为了避嫌,只能如此。
“舒家的马车已经在宫门外面等了。”
萧珩叹了口气道,“下次还是要先与我商量在做决定。”虽然柏璃思量得有道理,但是就这样将他一人安置在陌生人家,委实不妥。可他对自己的妹妹又确实宠溺,也只好应下。
宫门外,寒风瑟瑟。
舒瑢背对着宫门,抚着骏马的鬃毛。蓦然回首间,寒风带起了锦缎毛披与她齐腰的长发,那俊朗少年步步向他走来。
她跳进了一步,伸手划了下柏璃的鼻尖,俏笑道,“放心吧,你大哥住在我后院,丢不了!”
柏璃亦是莞尔一笑,难为舒瑢费劲心思藏着。她们二人同为女子,住在一块儿也没什么的,只是哥哥男儿身,同住后院实在不方便,又得防着不能让舒家长辈知道。若是长辈们知道她带名男子住在后院,家法一定是逃不掉的。
目送舒家马车消失在街角视线里,她才徒步走回三王府,本就是瞒着景翾出的王府,眼下也只能从王府后门走了。
谢渃洹在三王府的后花园等了许久,她一拐入后花园,便迎面碰上。
“柏璃姑娘。”谢渃洹一身曳地冰蓝色狐毛大氅,步履间卷起了雪地上的冰花。
“见过洹郡王。”她只是笑笑,轻轻福了一下身子。
谢渃洹嘴角轻扬,露出了两颗虎牙。他从袖口里取出一盒胭脂,递到柏璃手里。
“这是东梁进贡的上好胭脂,粉嫩的颜色很适合你,特地为你留了一盒。”
“这胭脂金贵,柏璃受不起。”说着便要还给谢渃洹。
谢渃洹伸手挡下,将胭脂塞入她手中。
柏璃能感受到,那冰凉的五指,就像是在冷窖里冻过一样。昨夜里雪刚停,寒风送衣裳缝不断往骨子里钻,不知道他究竟在这样寒冷的雪地里等了多久。
那样彻骨的冰凉,凉得她的心陡然一颤,有些许感动在心底蔓延。
“谢过洹郡王。”
“你既然是三哥的朋友,便也就是我的朋友,叫我渃洹就好。”他浅笑安然。
“明日可有安排?”
柏璃摇了摇头。
“可否赏个脸,随我去赴宴?”谢渃洹说得小心翼翼,“本是相约赏雪,谁料他们竟都要带女伴,我认识的姑娘也不多,第一个便想到了你。”
“嗯。”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若是拒绝,也实在愧对眼前在雪地里傻等了许久的人。
本以为她会婉拒,可她却欣然答应,谢渃洹心里的欢喜怎么也藏不住,笑意盈盈。数十年来,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姑娘这样上心,即使是母妃费尽心思安排他见面的世家千金,他也只是赔笑着,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真心笑过。
他也清楚,赏雪宴带着的女伴,大多都是世家公子的或是心仪之人,未婚妻,或是青梅竹马,或是胞妹,明日赏雪宴一见,他对柏璃的心思便会众人皆知,只是心里的那人不会知道了。
待到柏璃走远,他还愣愣地站在雪地里看着他的背影。
天际早已是雪天暮色。
我与你相遇,总在那漫天落日余晖的暮色里。只可惜你的身影如那转瞬即逝的夕阳,亦如掌间流沙般逝于指缝,无论我怎样努力地靠近却怎么也留不住。暮色将你岁月静好的模样照映得澄澈,烙印在我心底最柔软的深处。时光在你的脸上落下痕迹,你的轮廓在我的心里却日渐清晰。只愿你安好,我宁愿默守这一世的无望之爱,看着你和长相厮守之人的海枯石烂天荒地老,那样也好。
☆、浮生 · 二十二 『零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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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翊亲王府的马车一早就候在了三王府门口,谢渃洹打着一柄伞,站在漫天飞雪里。他一身青莲色的刺绣长袍,倒是很衬那柄靛青色藤蔓重瓣莲的油纸伞。
素黓打着纸伞,将柏璃送到王府马车前,正要把伞递给柏璃,谢渃洹却走上前来,与柏璃同执一伞。素黓倒也识趣,合了伞交给恭翊亲王府的马夫,径自冒雪回了三王府。
“谢世子今日穿着没有往日的一身素白,很是好看。”
“是吗?”他眼角微微上挑,一双剑眉勾勒出些许弧度,薄唇轻抿,勾唇一笑,“你若觉得好看,我以后便常穿。”
谢渃洹看着她的俏丽姿容,有些晃神,半晌才道,“雪有些大了,上车吧。”
雪天湿滑,马车一路缓行。恭翊亲王府的马车宽敞,不亚于三王府,他们坐着并没有挨得很紧,谢渃洹几次想牵柏璃的手,却总是抬了一半又暗自收回。柏璃看着窗外纷飞的白羽,缄默无言。
马车停在了一处叫凌苑的地方,方才下车,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簇又一簇临风彻骨坚韧而生的红梅,裹着些白雪,凌寒独自开。
谢渃洹右手执伞,左手牵起了她,走近凌苑。
柏璃有些许不适,手微微蜷了蜷。想着是来赴会,又是谢渃洹邀请来的女伴,总不能驳了他的面子,手这才稍许舒展,到底还是由着他牵了。
沿着石子路伴着梅香,她却没有心思看。景翾一大早就出了门,听大监说是进宫面圣,虽然没有听说景翾今日要来凌苑,可若是谢渃洹在凌苑牵着自己的事儿传进了景翾耳朵里,她得怎么跟那醋坛子解释。
如今挣脱也不是,不挣脱也不是。
“既然应邀以女伴的身份赴约,应该也没什么的吧。”她没有料到谢渃洹会牵起她的手,只能自己悄悄儿地安慰自己,“也有妹妹随同哥哥赴宴的不是。”
想着,眼前竟已经走到了众人齐聚的赏雪亭前。赏雪亭边,湖水冰封千里,红梅环绕着亭子,是一处既能赏风雪,又能闻梅香的地方。
谢渃洹同柏璃并肩走着,狐裘毛披下双手紧扣。
“哟,谢世子这是?”右相府二公子端起清酒,笑意盈盈。
右相次子身边的姑娘面容可人,爽朗笑道,“看来亲王府不日就要添上世子妃了。”
谢渃洹只是笑笑,温润道,“我来晚了。”扶着柏璃在一处不着风的位置坐下。
众人相视一笑,又三三两两地煮酒闲聊起来。
“冷吗?”谢渃洹握着她被风吹得冰凉的手。
“不冷。”她莞尔轻笑,摇了摇头。
谢渃洹捧起她的手,不断地哈气,想让她冻得苍白的手回暖一些。
“渃洹……”她的手僵了僵,不知道怎么说出拒绝的话,只得转移话题,“我们去折几枝梅花吧,走动走动就暖了。”说罢抽回了手,起身走向亭外。
谢渃洹怕她淋着雪,打着伞又追了出去,留着身后众人洋洋洒洒地笑。
“没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谢世子,也有这么一天。”
“这下算是一头栽进温柔乡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