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天影(55)+番外
素黓这才缓缓上前,走到她身边,“王妃,我们回去吧。”
素黓扶着她,一步步走上王府门前的石阶,她愣愣地走着,心仿佛是被掏空了一般。
打心底里,她确实是不愿意的。新婚燕尔,景翾此时就该每日陪着她,或是琴瑟和鸣,或是踏尽山水,她本想着嫁入王府一切尘埃落定,便可以岁月静好地相守。奈何他的脚步从未停歇,成亲方才四日,便被皇上紧急派到了樱川视察水患。她是睿贤摄政王府的千金,想想曾经驰骋疆场的父亲,她本不该这样娇弱。可临了,她还是落下泪水,终究是不舍,可惜自己不能陪着他,路途遥远,也不知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也不知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她坐在他的书房里出神,却看到他挂在墙上的佩剑,那是他最喜爱的剑,当年太上皇赏赐给年幼的景翾,他便时常带在身上。
“遭了,王爷他没带走佩剑,怎么办?”柏璃焦急地拉着素黓是手,掌心捏出了汗。
“王爷这次只是去樱川视察,当地有官府接应,应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想必因此王爷才没有带走这把佩剑吧。”素黓安抚着她,握紧了她的手。
“不行,我得把剑给王爷送去!”她忽然起身,头一昏,险些站不住。素黓搭了把手,“王妃!”
“不碍事。你吩咐下人备马,再问一下沈溪王爷走的是哪条路。”
她一身王妃服制来不及换上骑马的戎装,提着佩剑站在王府门口焦急等着。半晌,素黓才终于把马牵来,“沈溪说,王爷去樱川,走的是榆州城城南匝道……”
她还未听素黓说我完,跨上马疾驰而去。
拿着王府的令牌出了城门,她便调转方向往离城南匝道最近的竹林小道抄了近路走。庆幸王府令牌是王爷和正室王妃才能持有,不然她还得多耗些时间回睿贤摄政王府拿出城手令。
算着时辰,应该是能赶在景翾之前才是,可是一路而来,都没能看见他。
她勒马四下观望,也没能看见他的身影,便也只好驾马缓步走着。刚一回头,三五个黑衣剑士将她团团包围。她慌了神,为首的黑衣人拎起剑就朝她挥来,她吓到愣是忘了手上还有着王爷的佩剑。就在她以为剑要落在她身上时,“哐当”一声清脆被另外一件铁器挡开,他骑着玉马一袭白衣,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她抱起放在怀中,并迅速拔出她手中的剑与黑衣人对峙。
“景翾?”她抬头望着,诧异得很。
为首的黑衣人发话了,“你终于来了——”
“是何人唆使你行刺王妃?”他紧紧揽着受惊后略微失色的她。
“王爷怕是搞错了,主上要我们提着你的人头回去。”黑衣人为了掩饰身份将的声音压得低沉,话未尽,便又提刀挥来。
景翾一边保护着怀里的柏璃,一边与黑衣人挥剑相峙,奈何敌方人多,一不留神,手臂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他疼得轻轻闷哼了一声,此时身后的黑衣人又借机朝他背后砍了一刀,他抱着柏璃从马上跌了下来。
顾不上伤口的疼痛,他迅速爬起来牵着柏璃的手带她沿着竹林向山上跑去。竹影繁密,很快黑衣人便放弃了追捕。
血迹沿路滴落,晕染了白衣。他越跑越慢,终于体力不支倒下了,靠在一块山石上。
“景翾……”她满脸是泪,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可他的手上尽是顺遂手臂流下来的鲜血,将她的手也染得鲜红,“是我拖累你了。”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别说这样的话,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对了,你追来做什么?”
“我……我就是担心你没有带佩剑,也没多想,就……就追来了。”
“你担心我?”他虽身负伤,嘴角上扬时依旧好看。而她嘟着嘴,泪眼婆娑。
他将她的头揽过放在肩上,“没事了,起码现在,我们在一起。”
“那你都受伤了,我们还要去樱川吗?”
他缓缓道,“父皇圣旨,不得不从。”看得出,这伤口很疼,疼的难以忍受,以至于一向坚韧的他说话都失去了力气。
“是不是很疼?”她手掌抚在他的胸口,盯着他深邃的眼。景翾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自然是疼的。”
他笑了,“我是心疼你啊,陪我这艰难险阻,苦了你。”
她含泪将脸埋进他胸口,徐徐清风里竹影摇曳,竹叶纷纷扬扬如绿叶织就的雨雪,飘落散在他们周身。
她撕扯下裙摆上的布帛,将捣烂竹叶敷在伤口上,并用布帛包扎好了景翾的伤口。
他只觉伤口无碍便猝然起身,牵着她的手,在竹林里找寻归路。走得步伐略急,她一个没踩稳,崴了脚,牵着手的景翾被她一扯带着滚下了坡,两人滑进一个山洞里。
他并没有责怪她,也并未观察四周的异样,而是下意识地抱着她,“还好吗?有没有摔到哪儿?”
“没有,就是……脚好像崴了。”
他挽起柏璃的长裙,脱下她的鞋,轻轻揉着,“我看看。”
他一脸认真地为她揉着腿,神色有些许心疼。忽然,他伸手便要为她褪去外袍,“妃服太碍事儿了,这不,还崴了脚,脱了吧,此地就你我二人。”
她满脸通红,按住了他的手,“不要。”
“里面的衣服比较素简,在这样的地方好活动。”
她摇摇头,“可万一碰到了别人……”,其实,外袍里的衣衫是平日里在王府穿的,虽还可看,但未免轻薄了些,光滑的肌肤若隐若现。
衣衫簌地滑落,没有金丝陪衬的肌肤依旧白如凝脂,有着淡淡的杏花香。
他不觉收了收手,将她拥揽得更紧了些。
相拥着愣神了片刻,他方才移开眼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晦暗的山洞,结满绿苔的洞顶上水慢慢汇聚成水滴,然后“滴答”一声落在地面上,时而还有蝙蝠“扑棱棱”的震翅声。面前昏黄色的石门上精细地雕刻着一朵类似团花的图腾。
身后透露微弱光芒的洞口已经快要看不见了,只能看见光亮处穿过枯草洒金几缕光束。滑入洞穴的坡道极其陡峭,还带着下雨天堆集的泥泞、洞中蝙蝠的粪便和湿漉漉的青苔,不慎滑一步便会落入坡道两侧不见底的黑色深渊,想从坡道回去怕是不可能了,何况洞外还有一群来路不明追杀他的人。他走进,欲要推开石门,却被柏璃一把拉住手。
回眸间,纤细的手掌紧紧攥着自己,他淡然一笑,“既然来了,便是缘分,进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机遇线索。”
柏璃拗不过他,只好任由他反手牵住,推开那道石门。
她心生诧异。洞口的隐秘,石门上诡异的雕花,足以说明前路的危险与不可测,第一道拦路的石门,不应当是仅有一名男子使劲儿一堆就能推开的。
过了那道石门,里面又生一道新的石门,门上雕刻的花纹与方才的别无二致,门前左右两方各有一个黑曜石雕刻的图腾,左边是散着星辉的草,右边是绚烂盛放的花,只是这花与寻常的花不同,花朵丝丝缕缕柔美卷曲,妖艳而引人入胜,记忆深处仿佛似曾相识。
“这花,似乎是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在……”他暗自喃喃道,脑海里却浮现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满地这样的花儿连成了一片汪洋的血海,映着遥远天际的赤霞……他头疼的厉害,蹲在了大门前的三层石阶上。
“景翾,你还好么?”柏璃拂了下他的额头,才一会儿功夫便满头冷汗,她心疼地皱了皱眉,拿出袖中的丝帕替他擦拭。
她蹲在石阶上,只听得脚下“咔哒”一声,似乎触发了什么机关。
“小心!”他刚抬眼便看到两支利箭纵横,朝柏璃所在的角度射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他用力一拽手腕将她拉起,在空中旋转了一圈,躲过了那两支利箭。然而滑过空中的那瞬间,箭梢还是略微擦破了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