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重妆华(29)
“放心!”伯梼保证道,拽着我的手臂往外走。
尚未见到来人,我远远就听到有人呼喊我的名字。
“玥儿!”
是梅子否?我又惊又喜,猝然抬头,人已朝着那道身影飞奔过去。
“你怎么来了?!你受伤了!”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上,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觉得那衣襟上浸染的血迹如此刺眼。我急出了一头大汗,顾不上多问,摸出几粒丹药塞到他的嘴里,就要带他到石堡里调息疗伤。伯梼挡在了我的面前,不悦道:
“他是谁?该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梅梅’?”
我尚未开口,梅子否一下将我揽在怀里,亦冷声道:“问人之前不该自报家门?”
我急道:“这是我的朋友伯梼,他是梅梅,是我的心上人!好了!晓得了吧,快让开!”
梅子否的身体一震,我红着脸,想到他伤的不轻,又白了脸。
“伯梼,你让开!”
伯梼一脸阴沉地盯着梅子否,杀气腾腾地说:“不行!他得跟老子打一场!”
“什么?!你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吧!干嘛找他的麻烦?!要打我陪你打!”
“我为何要跟你打!”毛毛气急败坏地说,“雄性之间争夺配偶,跟雌性无关!一边儿待着!”
“……”
我张口结舌,梅子否摇摇晃晃提剑上前,我一个机灵,死命抱着他不要冲动,对毛毛吼道:“我只喜欢他!你要敢动他一下,我,我跟你绝交!”
看到毛毛被我喉退了一步,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我心里微黯,吸了口气,歉然道:“对不起,我要先带梅梅去竹屋疗伤。”
原以为要被别人看戏,如今看了半天好戏的少魍搂着阿世,悠闲地说:“南山头的竹屋啊,倒是个好地方。去吧去吧,我给你拦着伯梼,保证不叫他过来打搅。”
暴脾气的毛毛这次没跟少魍对上,而是转身跑了,一瞬便消失了踪影。
“便麻烦你去看看他有没有事。”我对少魍说完,扶着勉强支撑,已有些神志不清的梅子否御剑离开。
梅子否灵力耗尽陷入昏迷,我源源不断地给他输入补充,直到体内的阴阳平衡快被打破,这才暂且停下。我的修为还是不够,忙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多大起色。然我若是倒下,梅子否更加没人照顾,便给他输入一阵灵力,再静坐调息充盈气海。如此往复,过了十来天的功夫,他的状态才好转一些。但尚未清醒,这会儿还开始说起胡话。
“玥儿,我非有心之过,原谅我……”
他的语气脆弱而悲痛,带着无可化解的自责和无奈。噩梦缠身无法自拔,我听的很是心疼。
“好,我原谅你,不管你做错什么。”我安慰道。
然而我的安慰似乎不太管用,他眉心紧皱,还是反反复复地这样说。我想,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可以问他梦之源头,也许便可化解,就是不知,以他这样的状态能否回应。
“梅梅,告诉我,你做错了什么?需要我的原谅?”我说话的声音非常轻柔。
梅子否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没有了力气一般,或许已经从梦魇中逃脱?我松了口气,他却在这时嘎然睁眼,呆滞地看着一片虚空,很急促地喘息着。
“你终于醒了!梅梅!看看我!我在这里!”我摇着他的肩膀,梅子否将毫无焦距的目光凝在我的脸上,空洞的眼中光彩渐复。
“玥儿……你没有嫁给别人?”他干涩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故作困惑道:“我嫁给谁?你呀!可你不是不要我么?”
“不是……我……”
“你什么?”我大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没什么。”
我满心无奈,恨铁不成钢地瞪他道:“梅梅,你犹豫什么,顾虑什么?我一个女子,都这样厚着脸皮追求你,你就不能勇敢一点,迈出一步?”
我点着他的心口:“你啊!口是心非的大骗子!”
“你知道么?那天我看到你瞧了九公主一眼,心里难受的油煎火燎。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拈酸吃醋’。我不晓得你为何以为我要跟别人成亲,不过以己度人,我可不可以认为,你也在吃醋呢?”
梅子否抬手遮住眼睛,我抬手在他好看的下巴上描来摹去,心花丛丛绽放,在花海的尽头,拨得云开见月明。
那些想不通,看不透的过往,像温柔的陷阱,把我困在里面,迷惑了我找到真相的眼睛。然而,他都这样小心翼翼地问我有没有嫁给别人,为着不知打哪儿头凶兽那里听到的谣言,连命都差点丢在这里,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梅梅,我以前不知你为何一次次不遗余力的帮助我,不过你不说,我也不必非得要个清楚明了。我心里记得,有机会报答就好。但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以后,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也渐渐成形……梅梅,我不知这世上有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可你不是个烂好人。当然,你不想说,我依然不会勉强。”我笑吟吟地看着他,“但是梅梅,若怕我有一天嫁给别人,那就接受我的以身相许,好不好?”
“梅梅?”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一阵天旋,还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一阵馥郁的梅香带着烈火般的热度,铺天盖地涌入口鼻,烫的我几欲窒息无法思考。
耳畔只剩下狂乱的喘息,上一瞬被抛置云端,下一刻便跌入火海……
“玥儿……玥儿……”
在痛苦而又快慰,疯狂而又克制的呼唤中,我睁开眼睛。入目是洁白的胸膛,我的思绪还有些涣散,凭着本能伸手摸了一把……唔,好滑。
头顶上的呼吸重了几分,我抬头看他,他亦低头注视着我,那双漆黑的瞳孔没有一点杂质,平静,而又翻涌着惊涛骇浪。我曾置身在那浪潮之中。
我浑身发烫脸颊绯红,攀着他的颈子,又是羞涩又是紧张道:“梅梅,你身体没事儿吧?”
“没事。”他喟叹道,低头贴着我的额头细细摩挲。
我摸了摸自己热腾腾的脸颊,轻笑道:“没想到你这样热情……我差点以为你会把我整个儿吃到肚子里呢。唔……原来‘以身相许’是这个意思。”
今儿可是体验了一把……
梅子否把我抱的更紧了些,哑声道:
“还有十里红妆,结道大典。玥儿,我们在九州拜堂成亲,在五岳神州办结道大典。”
“真的?你想通了?”
“起来吧,我们回去筹备婚礼。”
我眨了眨眼睛,想通之后的梅子否,竟然这样的迫不及待,与前较之,我还真有些不甚适应。回头想想,欲拒还迎的梅子否,也非常可爱不是吗?
“玥儿……”他帮我穿着衣服,低声问,“如若我犯了过错,现在的你,会原谅我么?”
“梅梅,不必如此,我自己会穿。”在他灼灼的视线下,我红着脸道。他也没有勉强,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系着贴身小衣的带子,“梦境而已,你何必当真。”
“梦境?”
“你清醒之前,可不是一直叫我‘原谅’你么?做噩梦了?”
梅子否的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声音也似呢喃。
“是啊。”
看起来还是有些难以释怀,想到他那别扭的性格,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琢磨,闷不吭声,可别把心境给憋出毛病来。
“梅梅,这世上我在乎的人没有几个,只要你不去伤害他们。无论做错了什么,都有改过的机会,又有什么不能原谅?”
“如果我失手杀了你的兄长……”他麻木着脸,发出轻若羽毛般的声音。
我呼吸一滞,闷声道:“那可真是个噩梦。”
那样的话,我又怎会心悦于他?恨他都来不及呢。而他又有那样傻么?心悦一位痛恨他的女子?所以说梦境就是这样的不讲道理,没有因果。但现实总有前定之因,才可以结出后事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