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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时守分(9)

作者: 我吃掉了他的影子 阅读记录

他点点头。

“我下去给你买饭吧,已经傍晚了。”

其实林乔是真的没有吃饭,他接到消息就往医院赶,不过也不觉得很饿,就安安稳稳坐下了。过了一会儿,来了个护士,问了两句,大概是把他当成小孩家长,告诉他一大堆的吃喝忌讳,又叮嘱他让孩子好好休息。林乔是是是地把护士小姐送出去,“啪”地熄了灯。病房在四层,外面的路灯很少有光透进来,一片黑黢黢的。床头的窗帘晃着鬼魂似的。林乔摸索着在旁边的空床上坐下,笑着说:“我懒得回去,在这陪你一晚上好不?”

小孩不在意似的钻进被窝里,说:“你要睡那张床吗?那床的阿姨今天才转病房,被子都没有换。盖了好几天的。”

那有什么,又不嫌弃。不过林乔转念一想,小孩这是拐着弯要人陪着睡,不知道平时一个该孤独成什么可怜样了。干脆抱了被子盖在小孩床上,自己脱了衣服坐进去。小孩体温不冷,被窝里细条条的两只腿半曲着,像两根柴木棍儿。林乔谨遵护士姑娘的嘱咐,把小孩的头往被子里按了按,自己支棱胳膊玩手机。可小孩睡不着,藏在被子里左右磨蹭,他玩不下去了,也卧进去,两只手合着箍住小孩,“别动,睡觉。”

这感觉对林小明来说新奇极了,林乔体温很高,焐得他发热;头顶上还有微微的鼻息,很均匀的。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迷迷糊糊入了个美梦,第二天起了个大晚,太阳从东边转到了南边。醒来的时候林乔留了份饭,人已经没影了。

第 12 章

房东大爷已经到女儿家里去了,林乔只好去拜访那个中年男人。他的父亲和房东算是远房亲戚,听说男人早些年就搬过来住,现在在临近的地方经营一家小超市。林乔也经常去那里买东西。但是他的家并不在那儿。他就住在林乔所在院子的旁边——那是一个简单的小洋楼,阳台上砌了一面蓝的白的瓷砖。

林乔远远就看到他家的超市了。过年期间,一般的店铺会短暂的关门,但是男人家离得很近,白天基本都在超市里。他家门口的雪被铲得干干净净,露出一片光洁的地板。柜台在更里面的位置,那儿站着一个穿粉色棉袄的年轻女人。

她看着林乔,问道:“你要买什么?”

林乔已经在门口绕了一圈了。“我来找店主的。他在吗?”

女人朝里面走了两步,对着楼梯喊。中年男人整着衣服走出来。他知道林乔过来的原因,直接领着林乔往他家里去。

“那是我的女儿。你那么早就回来了吗,在老家过的年?”

林乔简单回答了,又问他小孩的事。

“林长喜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警察只是告诉我们他已经被抓到了,会判几年的刑。他们现在正在联系小孩的叔叔伯伯,有可能的话过几天人就会到了。”

“他们人靠谱吗?“

“他们已经是唯一可以照顾小孩的人了。”

可是小孩和那些叔伯走得很远,他们有各自的子女,旁人的又会放多少心思在上面呢。林乔想:我可以做什么呢?一个比较喜欢孩子的邻居罢了。可是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尽力让小孩子开开心心的,至少不用担心被打被骂。他不是一个会骂人打人的人,尤其是对身边亲近的人。他们已经相处一两年了,情谊难道是能说断就断的吗?

林长喜老家的兄弟只来了一个,看面相大概四十岁。他皮肤是一种过度曝晒的土黑色,额头有深深的抬头纹。他裹着黑色的大袄,看起来很臃肿。可能坐了很长时间的汽车,满脸疲倦的。

他是林长喜的大哥——名字叫做林长青,他们兄弟三人都是长字辈的——问警察:“这事严重吗?他得判几年?”

警察含糊地表示了,大哥低头不再说话。他的态度很冷淡也很明确:“你们看着判吧,轻的重的只求别牵扯我们。那真不关我们的事。”警察说,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林明以后的监护人了,大伯还是神色淡淡的,不关心的。

医院离警局不过是几个公交站的距离,林长青顶着一脸困倦去看望小孩。他可能已经认不出病床上的侄儿了,生疏地看过去,客套地询问了几句。

林明从大伯进门开始就满脸的低沉,像头顶压了一朵乌云。他一会儿看看站着的林乔,一会儿看看床边的大伯。在这个男人来之前,床边的位置一直是林乔坐着的。

病房里坐了三个人,却静悄悄的。他大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支,然后又取一根要递给林乔。林乔笑着拒绝了,林长青就拿着打火机,出去了。

小孩一下子生动起来。他一脸紧张地看向林乔:“他是不是要带我回去了?”

“不会,你身体还没好呢。”

那就是说身体好了就要跟他回去了。林明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情愿,丧气极了。林乔从他身边坐下了,握住小孩乱动的手。他想:“他的手可真不小;长大以后一定是个高个子的人。不过肯定一点也不像林长喜,他又矮又胖的,小孩可比他长得漂亮多了。”

小孩看了他一眼。

林乔又不禁想到了小孩那个跑了的母亲。她会舍得把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留在一个酗酒的人身边吗?可是她已经跑了,只有小孩一个忍受。

林乔还没有上班,白天晚上都在医院里陪小孩。柯雪打电话要见他,他已经回绝几次了,现在正在闹脾气不理他。可能是心理作用,他们都觉得林长喜的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几日前的满地流血的场景像照片似的钉在脑子里。林乔帮小孩盖好被子,熄了灯,送他的大伯。

街市上还是空荡荡的只有一排白色的路灯。

林长青点着了烟,递给林乔一支:“你也在这打工吧?”

“是。我们算邻居。我也挺喜欢小明的。”

“小孩小时候就懂事不让人操心。在老家的时候他爸三天两头拿老婆撒气,后来人跑了,就换小孩撒气。我们都想着他到外地去脾气该改改了,说不定不打人了呢,谁知道正过着年,警察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你侄子被你弟捅了,人都进医院了。亲戚朋友都不知道这事,光我们几个人,年也没过,见天的愁。”

“你们不能管管他?”

“管不了,那是他的儿子我们当亲戚的还能越过他爸管吗?”

林乔对他的回答还是有些愤怒,他把烟夹在手上,听见林长青继续说:“我们打算过几天接小孩回去,反正抚养费两家一块儿凑。”

说着,他报了一个林乔没有听过的县名,林乔突然没了力气附和,那么遥远的一个地方,隔着崇山峻岭的,坐汽车火车都要一天多的时间。他开了门,在床上换了一床他不怎么盖的被褥在上面。屋子里没什么值钱的物什——这一带都是又老又旧的锁,在年关前经常有小偷出没。他们习惯把要紧的东西藏好或者存在银行,家里就是几件用具。他一一交代了,打了车往医院赶。车窗外地霓虹灯像是万家灯火,却寂寥的很。

他回到屋里,发现小孩摸黑起床了。

小孩拽着他,撒娇似的:“我想和哥哥一起睡。”

他大概是有些难过了,从今早林长青来他就显出一种小孩子的不安。原来被林乔牵到屋里避开他爸的时候,小孩会蹬了被子先进去暖着。那时候小孩在下面洗漱,然后坐在床边上洗脚。他扑腾了两下水,林乔就抓了毛巾递给他。刚一擦好,林乔又把他从床边脱了进去。

被子暖暖的,像是藏了个太阳。

小孩打了个滚,钻到里面去,笑着看林乔。

已经是十多岁的少年了,眉目间隐隐有了一点大孩子的模样。但还是可爱的,皮肤白白净净,挺起来的鼻子,浅粉色的并不怎么饱满的嘴唇,像是含着笑,含着满足,盛着清清泉水。他带着点小机灵看着林乔,整个人都是活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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