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帝皇弟(6)+番外
“你说你喜欢下雪。”我从回忆中抽出来轻轻说。
“是,没错。”陵墨把桌子上茶具茶壶茶杯一股道扫到地上,从桌子下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套酒器,很熟练的斟满一杯递给我,亦为自己斟满一杯。
看他一连灌下三杯,面色因酒力而隐隐发红,目光中有隐隐闪烁不肯坠下的光亮。
“因为每次下雪,尤其是打雪仗时,卿卿都会站在你身后。他是那么高,掀起衣衫一角就能替你挡去所有雪花。二哥你从小就是集万千荣耀于一身的储君,不像我一生下来就因为两个我压根没见过面的人受尽指点,就连我的亲生父亲都抛弃了我。”他又为自己斟满一杯,一饮而尽。我伸手想扶住摇摇欲坠的他,却在触及他衣衫的一瞬被避开。
“二哥你不知道,这个你习以为常的动作,我羡慕了多久。”他的声音已经开始有点哽咽,听出来在极力压制着情绪。
“后来啊,我就开始努力读书,让父皇正眼看我一眼。我想,等我坐上了储君,卿卿也会像个守护着一样站在我身边,对吧?”
听到这里,我握紧酒杯的手紧了一下,我从未察觉过陵墨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我不知道。”我亦被他的情绪感染,“我从来不知道你想要的是裴卿,那,你为什么又对那个皇位念念不忘?”
“和祈安不一样,他愿意跟你走。可卿卿心心念的就是做上将军去西塞找父亲,他不能跟我走,我也只能留下!”
陵墨倒像是再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后来啊,我发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即便是做上了储君,父皇依旧可以在任何他想要的时候一个命令把卿卿叫走,办案、陪驾、护送......甚至是赐婚。”
我静静望着他眼中的泪,闪闪的,耀人眼眸。
“所以我就想啊,等我做了皇上,是不是就没人可以抢走我的卿卿了?是不是等我做了皇上卿卿就只能听我的,就不会在我拦着他去送死时对我说圣命难违了?我知道卿卿是喜欢七妹的,不过没关系,等我做了皇上,卿卿就只能站在我身旁,他不会恨我的,因为圣命难违啊。你说对吧,二哥?”
陵墨说到这,脸上扬起一抹疲惫的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辣得我嗓子有点发麻。
“所以你杀了七妹,把所有证据都对准裴卿。如此一来,父皇便不会派裴卿出战,等风浪平静了,再为裴卿洗脱罪名?”我三言两语简单推测了一下陵墨的意图。
“是。”陵墨下巴一挑,答得自然。
让位给陵墨。
我一直以为是件你情我愿的事。
可事实如此残酷。
东宫空尽,再没有人能接替储君之位。
大军压境,边防告急。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仅是陵墨没有了退路,我也早已没了退路。
就算是我的一己私欲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想着想着,终于下定了决心,“想过这个国家会怎么样?不仅仅是裴卿怎么样,不管是裴卿,父皇,还是朝廷文武百官,边塞诸将都为这一纸和约下了多少年的功夫?和约一毁,带来的是什么你又怎么会不清楚?自古以来,大能吞小,此数自然。天下之天下非独你一人之天下,《春秋》之义,不以家事废国事。这种道理你从小就懂吧?”
看着陵墨逐渐因惊讶而瞪大的眼睛,我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对不起。从一开始你就选错了,我也认为错了。权利和感情从来都是对立的,你既然选择了皇位,就该为这个天下负责。你不能回头了,因为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样站着,入目的尽是他警惕的模样。紧缩的瞳仁黑白分明,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有有些凌乱的搭在肩头的黑发......多少有些不忍。
这些年来,从一开始。我为陵墨扫清皇位上一个个障碍,不也正是为了自己扫清障碍吗......
如今,这是最后一个了吧......
“来人!储君染了风寒病重,任何人不许出入东宫打扰储君静养,违者杖毙!”
“二......二哥?看着陵墨难以置信的眼神逐渐变得失望再到绝望 “不!你不能这样!”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神色像个失了糖的孩子。“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不起。”我沉默了。
过了很久,“我也说过,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而且我只想要我想要的。你好好做你的皇上,我安心做我的王爷,你尊我卑,你主我臣,就这样。”
我推门而出,霎时间八方风雨聚涌而来,把屋内的一切吹得凌乱。发梢凌乱的贴在陵墨失神脸上,迷茫的眼眸早已没了焦距。
我没想过这样“熟悉”的表情有朝一日会出现在陵墨脸上。
最后一次了......吧。
☆、堕落
[裴卿视角]
案子草草结了,以一个不知名的太监斩首示众为尾。
五殿下染了风寒,我本想去探视一番,却被侍卫拦在了门口。
怎么说,整个东宫死寂的可怕。
我把怀里的东西往里掖了掖,有些失望。
出征那天,同三年前一样。兵马陈列,满朝文武,朱罗纱袍,紫金貂皮,城内城外乌泱泱人马一片,独独没有那件四龙纹袍。
辛王殿下倒是亲自赶来为我送行了。
“辛王。”我屈膝行礼。
“啊......裴将军。”他眼神晃了晃,最终聚焦在我身上。华服掩饰下一身疲惫呼之欲出。
“五殿下......他怎么样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到。
“陵墨他好多了,有劳将军关心。”辛王朝我微微一笑致意,脸上划过几抹沧桑,“裴卿啊......”
他忽然上前拍了拍我肩膀,我看见有话在舌尖上打转,“你......诶......”终是化成一声重重的叹息咽了回去。
我不知道今日如此反常的辛王是怎么了,也不懂他的欲言又止想表达什么。
“辛王。”我低声唤了一声,“殿下的事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会好好打仗,回来后安心侍奉殿下的。”
“嗯。”辛王又沉默了半晌,似乎是没想到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在一声轻叹中转身离开了。
出京半里,我摸了摸辛王殿下拍过的那片铠甲,下面果然藏了东西,悄悄在手心里展开。
“此战有诈,独善己身”
我仔细想了想,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索性张开手,让它随风飘吧。
[二殿下视角]
陵墨好像就此打算堕落一样,他染上了酒。
身上、桌上、床上、地上......满房都是酒坛子,打碎的、打翻的、喝完的、剩一半的、满这的......
整屋的酒气,他就泡在里面。
一醉就是一天,不知道是在发泄还是在麻痹着什么情绪。
我来过几次,看着陵墨醉成软泥摊在地上,神志早已不清,还在一声声叠叫着那个人的名字。
我就只能站在房外看着看着,心里情绪满满的,是在心疼、愧疚还是......?。
陵墨现在的感觉我不是没有体验过,每次心跳都疼的如万仞刀割,连吸入的空气都像是含毒的,火辣辣的窒息。
因为懂得,所以......无能为力。
祈安吓得躲在我身后,揪着我的袖子小心翼翼往里面瞅,想弄清楚个所以然。
“辛王。”侍卫又抱着两坛酒,纠结地站在门口。“这些......都是殿下要的。”
“诶。”我重重的叹了口,侧身让出条道,“给他吧。”
“等等!”我揪住他,拎过来一坛扬手倒去大半,霎时间酒香扑鼻,只是闻着眼角便染上了醉酒才该有的潮红。
“自是北魏堕春谬。”
酒劲后足,一醉千日。
“去。”我把酒坛还给他,“都添了水再给陵墨送去。”
[五殿下视角]
卿卿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