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潇月被祁子澜这姿态逗笑。
人有梦,该是好事。
谭潇月又吃了一会儿,吃到自己肚子实在是撑不下了,这才停下了手。
旁边祁子澜已颇为困顿,这会儿手撑着头,半倚靠在桌上。他似乎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就此睡过去,可眼神已微呆滞,不知道在看哪里。
谭潇月再次在祁子澜脸前晃了晃手。
祁子澜微转脑袋,脸上写满了迷茫,困到双眼里隐隐有水光。
谭潇月问祁子澜:“王爷这会儿可要去沐浴睡下?我们喝得有些多了。”
祁子澜下意识回了话:“我又没醉。”
谭潇月往自己身上推理由:“但我觉得有点醉了。月色醉人。”
祁子澜听了这话,细细品了品,顿了好一会儿才附议:“是,月色醉人。再赏会儿月,就去沐浴睡下。”
酒醉人,月色更醉人。
中秋十五的月亮没有十六圆,可也高挂在空中,照亮了在下头喝酒赏月的每一个人。
祁子澜就如他刚才所说,抬头赏起了月亮。
赏着赏着,这眼睛慢慢就闭上了,随后呼吸平稳,直接睡了过去。
谭潇月在一旁跟着赏月,起初还未发现,等意识到又过去了一炷香时间,转头一看,就发现小王爷已睡熟了。他还睡得极为安稳,眉头舒展,很是惬意。
这般睡是会受寒的。
谭潇月看向罗书兴,低声招手:“过来将小王爷送回他屋子里去。”
罗书兴上前:“王爷近来都睡在娘娘屋里,还是送回娘娘屋中?”
谭潇月自个还想睡个好觉:“不,送回他自己屋。”
旁边朱管事也压低了声音:“娘娘,王爷屋中被褥都好些天没睡过,没准备。”
这一个两个就差没直说:王爷今晚必须睡娘娘身边。
谭潇月只能幽幽开口:“送我屋里去吧。”
罗书兴该是武将,轻松就将祁子澜给架起来,往屋里头带去。他半点没有给自家主子留脸面,怎么方便就怎么扛,看得谭潇月都惊了一下。
结果祁子澜被这么扛都没睁眼。
谭潇月一时间竟有种,上回白费了最贵的迷药那感觉。
朱管事去喊人来收拾桌上的东西。
灵云和雀生则这会儿催着谭潇月也好去洗一洗睡下了。
谭潇月不舍看了眼还没彻底喝光的酒,起身迈开步子,也就随着自家两个侍女的意思,现下就去洗澡了。
谭老爷洗澡的时候爱唱昆曲,谭潇月洗澡的时候忍不住也有点哼哼。
哼两句之后,擦上了祁子澜给她准备的香膏。
香膏无色,味很淡。
由于是宁神安定一类的效果,闻着很清淡。
红玉膏的事暂告一段落,金玉满楼涉案的官员,还在朝堂上互相扯皮着。这些暂都与谭潇月无关。她心里头没多少烦心事,却还是顺着祁子澜的意,将他特意准备的膏给抹上了。
穿上厚实不少的衣袍,她回到了自己屋子里。
王爷睡得死死的,根本洗不了澡。
下仆便打了水给祁子澜擦身子,换衣服。
等一切妥当,又见谭潇月回来了,忙不迭行礼退下。
谭潇月走到床边,脱了鞋往床里头钻。
屋里头这会儿就剩下两人。一个酒后睡得死死的小王爷,一个酒后力能打牛,胆能上天的谭潇月。
祁子澜大约是没躺舒服,皱着眉头,毕竟双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谭潇月盯着他看了看,戳了戳脸。
祁子澜还是那表情,一动不动。
谭潇月想了想,把被子全掀了,认真给祁子澜摆好了睡姿——敦煌墙上的飞天姿态。
床上是方型的高枕头,怪碍事的,还被谭潇月给扔到祁子澜和自己的中间当边境线。
谭潇月最后将被子给祁子澜盖上,自己跟着钻进去,心满意足决定睡觉。
今天她一定能睡得很好!
被这般摆弄还是没醒来的祁子澜,就着这个姿势,还觉得舒展了身子,怪舒坦的,就连眉头都不再皱着,彻底安然睡昏过去。
至于原先的牵手想法。
当然在这中秋佳节是失败了的。
十六日清晨,祁子澜猛然睁开了双眼,就一个念头:“忘记牵手了!”
他声音略哑,说完后一动身子,发现自己现下姿势好像不太对。
整个人恍若下一秒就要飞升成仙,双脚弯曲踏云姿态,双手更是一手在被子外,一手在被子里,古怪得很。
祁子澜迷糊着,有点想不起来他昨晚上睡前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最终会以这样的姿态入了眠。
谭潇月被声音惊醒,睁开眼转了个身子,发现是祁子澜醒了,又重新闭上了眼。
她觉得还有些困顿,可又不自觉思考起刚才祁子澜说的话:“什么忘记牵手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
罗书兴的声音传进来:“殿下,再不起身,要迟到了。”
祁子澜听着这话,也顾不了自己睡觉姿势古怪,前一天忘记牵手,还一是不察说出口这些事,匆忙从床上起身:“进来。”
门外候着的人纷纷进门,给祁子澜梳洗换衣。
谭潇月将整个人埋进了被子中:“昨夜酒喝多了,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灵云进门后将托盘放在桌上,取出了托盘里的两碗醒酒汤:“殿下,娘娘,先将醒酒汤趁热给喝了。”
祁子澜很快换好了衣服,上前接过自己那一碗,直接一饮而尽。只喝了汤,汤里的佐料一点没碰。
他将余下那碗接过,拿到床边,拉扯了一下谭潇月的被子:“先起来把这汤喝了。”
灵云的醒酒汤加了药,有点苦涩。
谭潇月缩成一团:“不喝。”
被子里那么一小团,看起来怪好笑。
祁子澜拍了拍被子里拱起来的这一团:“快出来,把这一碗喝了我就要去上课了。”
谭潇月在被子里闷声开口:“不喝,让灵云拿走。”
灵云当然不会拿走。她面上还带着浅笑,走到一旁和雀生一起整理起等下谭潇月要穿的衣服,将谭潇月要带的簪子从盒子中取出。
祁子澜原先起床还有点晕乎,这会儿喝了醒酒汤,好受了不少。
他知道灵云擅药,当然不会给谭潇月逃的机会:“不行,你出来喝了。否则我就在这儿候着,你什么时候喝了,我什么时候走。”
谭潇月被这么一闹,彻底清醒过来,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苦大仇深:“你说,你要我怎么样,才不给我喝这玩意?”
她头发凌乱,气鼓鼓的,整个人像个小狮子。
祁子澜愣了一下,随后将醒酒汤往前一推:“那你说,你要我怎么样,才乐意给我喝着东西?”
谭潇月根本对祁子澜没任何的要求。
她看向旁边根本就没想救她的灵云,又看向另一边垂首根本不抬头,认真看地板的罗书兴,最后看回到祁子澜,决定打迂回战术:“王爷,我体弱时常喝药,早厌倦了这味道,可别再给我加一道汤了。”
祁子澜哪能不知道谭潇月。那些个给谭潇月喝的药十有八九被做成别的药,或者被灵云拿出去卖钱了。
谭潇月迂回,他也笑起来迂回一下:“那不如我给你拿蜜饯?或你喜欢蜂蜜?江南产的白糖?”
两人面前塞着这一碗醒酒汤,对视着,好似有火光四射。
迂回在聪明人面前是没有用的。
谭潇月换了策略,当即想起了早上祁子澜说出口的那句牵手。
她福至心灵,双眸发亮,从被子中伸出了自己的手,拉过祁子澜那没有拿碗的手,牵了起来:“王爷,我不想喝。”
寻常人很难抵挡住谭潇月带着一点点的女子的娇嗔。
她长得模样好,性子又讨人喜欢。
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祁子澜当然还是没答应。
祁子澜根本不是看脸的人。
他垂下眼看向两人牵着的手,感受那温软还带有一点点薄茧的手掌,心中升起了一点小小的欢喜。这点欢喜除了他自己,在场没有一个人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