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键璋看看她,笑着摇摇头,“你这爱好可真特别。居然爱吃鸡屁股。”
长安一脸满足地说:“听着不好听,可是吃起来香啊。”
“吃鸡屁股据说不好,因为那地方有很多腺体和毛囊,以后还是不要吃了。”易键璋看了看长安。
长安笑了笑,把手里的半个鸡翘扔进垃圾桶,“听您的,以后不吃了。”
易键璋笑道:“都是为你好。”
长安点点头,目光却在面目慈祥的易键璋身上停留了好久。
不止一次了,每当易键璋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心就会猛地揪那么一下,面前这位慈祥的老者,俨然和父亲的影像重合在一起。
她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易键璋的情景。
那天,在龙建集团人力资源部的会议室里,与她同期报到的新入职员工都被各部门领走了,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偌大的房间里数着窗外电线杆上起了又落的小鸟。
不知道等了多久,虚掩的大门被人推开,然后,屋子里响起一连串饱含诚意的道歉声,“抱歉,抱歉,等着急了吧,对不起啊,临时被工地叫去了,来晚了,实在抱歉。”
她那时已经站了起来,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位衣着朴素的一公司的领导。
他个子不高,面相清癯和善,头发花白,看起来便显得苍老。可一双眼睛却熠熠有神,清湛明亮,透着不加掩饰的真诚。
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她的心中莫名一动,对这位来接她的领导产生了亲人般的感觉。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脾气很好的老头儿就是龙建集团乃至全国建筑行业都赫赫有名的道桥工程师,易键璋。
“嗳!嗳!想什么呢,鸡块都要变成鸡丝了!”易键璋发现她走神,伸出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恍然回神,看着被她糟蹋得不像样子的鸡大胸肉,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我想起与您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哦?你还记得呢。”易键璋回忆道:“那次去晚了,让你一个人等了那么久,现在想想还觉得对不起你。”
长安摇摇头,“不,您言重了。您对于我,不仅仅是领导,不仅仅是恩师,您在我的心里,是亲人,是……父亲一样的人。”
易键璋怔住。
亲人,父亲?
第一百二十七章 索洛托共和国
两人一边聊着松林南三环工地上的事,一边就着卷饼夹菜和大个烧鸡,温馨融洽地吃了晚饭。
饭后,长安要去洗碗,却被易键璋指着书房,“你去看会儿书吧,这样,我家的碗碟还能多活几天。”
长安尴尬搓手,“我也没那么笨吧。”
易键璋一边拾掇碗筷,一边睃着她说:“在专业学习和工作上你无可挑剔,可是家务活儿嘛……”
还是算喽!
长安去了书房。
易键璋的家大概有七十多平,两室一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客厅+餐厅组合。因为常年一人居住,又不经常在家,所以和她的宿舍一样,只做了简单装修。
易键璋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房子虽然不大,也不豪华,但是窗明几净,物品摆放井井有序,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书房。
书房足有十五平,是全屋最大的房间,也是全屋装修最用心的房间。
走进书房,俨然走进了一家小型图书馆。
整整三面墙齐着天花板的定制书柜让每一个初来者都心生敬畏之心,这里的藏书之多,品类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长安曾经摩挲着这些书和易键璋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把工资都拿来买书了。易键璋想了想,说他每月留五百块生活费,剩下的基本上用于购书。
长安瞠目结舌的看着易键璋,心想,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书痴,真的有靠着这些书就能活下去的人。
虽然她亦是爱书成瘾,可是同易键璋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书房里除了高大上的书柜,还放着一套很有年代感的黑檀木实木书桌椅,这是家里最贵的家什,可见易键璋对书房的重视程度。
长安边走边看,来到书桌前面。
镜面一般明亮的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摄影图册,图册上是几帧颜色靓丽的图片。
她轻声念着上面的文字说明,“非洲索洛托共和国……达菲部落……祭祀场面……”
索洛托共和国。
她从记忆库里,搜寻着这个国家所有的文字印象。
索洛托共和国是东非的一个小国,常年高温,传染病肆虐,国内政局动荡,民不聊生,总之一句话,提到索洛托共和国,就自动和落后、贫瘠、战乱等等字眼儿画上等号。
易键璋竟对这样一个贫穷的非洲国家感兴趣?
她随手翻动了一下书页,却不想把书里夹的一张信纸带了出来。
“长安,你尝尝张杰给我送的灵宝苹果,水分特别大,还没有渣儿,你尝……”易键璋端着水果盘,走进书房,可话刚说了一半,他却面色一变,自动停住。
长安面色发白地站在书桌后面,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表情变得不大自然的易键璋,慢慢抬起手里的信纸,“师父,这是什么?”
易键璋轻轻皱了皱眉头,走上前,放下果盘,去抓长安手里的信纸,“没什么,写着玩的。”
“写着玩?谁写着玩,会申请去非洲进行技术援助!”长安避到一边,大声质问道。
易键璋沉默不语。
长安的眼圈顿时红了,“您……您忘了您还是个病人吗,您在家歇着我还不放心,您却要去万里之外的非洲!您知道索洛托是个什么地方吗,那边兵荒马乱,缺医少药,连饮用水都成困难,您说,您要去那儿,您去那儿做什么?帮他们修路,还是架桥?他们现在除了打仗,有功夫去做这些事吗?”
“长安,你听我说。我就是先写个申请,上级能不能通过还不一定。”易键璋看着情绪激动的长安,焦急地安抚着她。
五月初,龙建集团将派驻一名技术工程师去东非索洛托共和国,针对当地道路施工中的难题进行技术援助。
“不行!我马上就去找王总,让他永远都不要批准你的申请!”她把信纸横放,双手一错,眼看着就要把它撕掉。
“长安!”易键璋忽然大喝一声。
长安身子一震,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容严肃且隐含怒气的易键璋冲上来,夺走她手里的信纸。
易键璋背对着她,瘦削的背影,肩膀垮了一半,看起来佝偻而又********父……”她喃喃叫道,泪盈于睫。
“我知道您是个闲不住的人,但是上海这么大,龙建的工程这么多,您想去哪一个都行啊,只要您不去条件恶劣的山区,不去我连声音都听不到的非洲,您去哪儿,我都会支持您,可是……”
可是您为什么偏偏选择了索洛托。
书房里被一股凝重悲凉的气氛笼罩着,过了许久,易键璋叹了口气,慢慢转身,面含愧疚地看着长安,说:“对不起,长安,让你担心了。”
长安用力摇头。
易键璋指着檀木椅子,“你坐,我给你拿个东西。”
长安乖乖坐下,她看着易键璋打开西边书柜,踩着平常取书的凳子,从最高一层拿下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子。
他捧着深褐色的盒子,轻轻擦拭着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慢慢走到书桌前。
盒子平放在长安面前。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制储物盒。木料原本是淡褐色,时间久了就会变成深褐色。朔阳徐家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平常常妈妈用来放扣子和针线包之类的东西。
乍一看,易键璋拿来的这个盒子同徐家的没有差别,可仔细一看,却又发现面前的木盒光洁度极高,一看就知道这个盒子经常被主人擦拭呵护,才会呈现出镜面一样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