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敲门声停了,却传来一阵呜咽的哭声。
“呜呜……”
妈呀!
怎么是女的!
宋志娟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跳骤然加快,她哆哆嗦嗦地扶着墙,刚想回去喊老伴儿帮忙,谁知,肩上却忽然多了一只手。
宋志娟翻了个白眼,身子一软,向后倒了过去。
老伴儿严定尧赶紧扶住妻子,把她搀到沙发边坐下。
“志娟,志娟?老伴儿!”连叫几声,才把宋志娟给叫醒了。
宋志娟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捶打着严定尧的胳膊,“你……吓死我了。”
“我听见敲门声,起来看看。”身材魁梧的严定尧弯着腰,向妻子解释。
说起敲门声,宋志娟的脸上又露出惊惧之色,她拽着严定尧的胳膊,指着黑乎乎的大门,“有人……有个女人在外面哭……”
严定尧只听到敲门声,没听到哭声,他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抚说:“我去看看,你坐着别动。”
“嗳,等等!”宋志娟抓起沙发里的一个细长物件塞给严定尧,“万一是坏人,你防着点。”
严定尧看到手里不足拇指粗的痒痒挠,不由得摇头失笑,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走到门口,严定尧语气严厉地问道:“外面是谁?”
这次回应他的除了女人的哭声,还有一道熟悉的叫声,“严叔叔,我是婉枫……您开门呐……”
婉枫!
严定尧瞪大两眼,回头看了看同样震惊的妻子,赶紧拧钥匙,打开反锁的大门。
门一拉开,外面就冲进来一个体型纤细窈窕的姑娘。
她直通通地扑进严定尧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严叔叔,严臻他不要我了……”
严定尧和宋志娟面面相觑,这又是怎么回事?
半小时后,严家的客厅里,廖婉枫兀自还在抽泣,秀丽的脸庞梨花带雨,双目红肿,憔悴得如同生了一场大病。
爱女心切的童蓉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她神色不愉地咳了两声,提醒还坐在沙发上和严定尧说话的丈夫廖青岩,“老廖,咱们该回去了。”
廖青岩赶紧站起来,“老严,对不住啊,孩子不懂事,打扰你们了。”
童蓉瞪了丈夫一眼,面上不带一丝笑容地说:“也别光说婉枫不懂事,她可是受了委屈回来的,你不让她到严叔叔这儿哭一哭,她这口气能顺的下来吗?”
童蓉的态度和语气让好面子的宋志娟很是下不来台,她心中腹诽着,脸上却陪着笑,“嫂子说得对,婉枫是我和老严看着长大的,跟自家闺女一样,她这一哭,我们的心里也不好受。至于婉枫说的事,如今还只是道听途说,等我明天找那臭小子问清楚,再给你们答复,你看好不好。”
毕竟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从西北到苏州,两家人一直和和睦睦,患难与共,情谊深厚自不多说。童蓉心疼闺女,所以言辞激烈了一些,现在宋志娟主动矮下身段求和,作为长辈,她也不能把事情搞得太僵。
童蓉的表情稍微松动了一些,点点头,“我等你的消息。”
宋志娟和严定尧亲自把廖家人送回对面的廖家,才返身回屋。
关上房门,宋志娟就捂着胸口,面色铁青地说:“你……你给严臻打电话!”
严定尧看看钟表,“不合适吧,这会儿都休息了。再说了,他不在部队,怎么联系他啊。”
宋志娟愣了愣,是啊,那臭小子,不仅没跟他们说就休假了,而且……而且,他还不吭不哈的找了个女朋友。
女朋友。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女朋友,到底是谁?
第一百零一章 带你回家
隔天,长家就清理干净了,空荡荡的房子,看起来比之前大了许多。
长安站在客厅,神色惆怅地打量着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屋子,心头滋生出一股空虚惘然的感觉。
有家才有根,可她和长宁,除了过往那些零星破碎的记忆,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以后再回到朔阳,也只能站在门外,看一眼从这扇窗户里透出的暖光,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噼里啪啦地拍打着大门,等着慈祥恩爱的父母来给他们开门……
“长安……”严臻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她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然后转身,面向他,“卖了多少钱?”
严臻看到她微翘的睫毛上晶莹闪亮的水汽,心中涌上一阵怜惜,他张开双臂,微笑着对长安说,“过来——”
长安站着没动,可是眼睛却模糊不清,只隐隐看到一团高大的影子。
严臻拉着她的胳膊,轻轻一拽。
她像是失了线的风筝,落入他坚实有力的臂弯。
他的大手扣着她的后脑,低头亲了亲她被刘海覆盖的额头,低声劝慰说:“想哭就哭出来,在我面前,还逞什么强。”
无论是谁,亲手卖掉生他养他几十年的家,心里也会不好受。
因为长期离家,所以严臻对于家庭,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在他看来,一个家,不见得有多豪华,有多宽敞,只要家人心中有爱,和睦相处,即使斗室寒窑,那也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严臻比谁都清楚这几十平的地方在长安心目中的份量,所以,他动作轻柔地拥着长安,跟她喁喁细语,说出心中的想法。
“等我们结婚了,就会组成一个新的家庭,这个家,既是你的,也是我的,更是宁宁的。他累了倦了,随时可以回家休息,你永远是他的姐姐,是他的亲人,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会变。”严臻语气真挚地说道。
长安双目湿润地靠在他的胸前,“严臻,你对宁宁这么好,他却……”
“宁宁他只是暂时还不能接受我,不过,总有一天,他自己会想明白的。”严臻摸了摸长安的头发,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在部队带出那么多好兵,却唯独赢不了宁宁的心。”
长安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颊,说:“不,严臻,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棒!真的,能和你在一起,是我的幸运。”
严臻愣了愣,随后扬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门口,长宁靠在楼道的墙上,英俊的脸庞绷得死紧,可是酷似长安的浓密大眼里,却露出复杂的神色。
一个家乱七八糟的家什全部加起来,只卖了八百块钱,长安拿着几张散发着汗味的钞票,只觉得嘴里酸苦难言。
长宁从外面进来,闷声就问屋里的长安,“明天交钥匙吗?”
“我想一会儿就把钥匙给人家送去,我们拿的是全款,早点交房人家也可以早点装修。”长安拿起地上沉甸甸的工具袋。
长宁走过去,把袋子抢到自己手里,然后,他神情不大自然地朝四周睃了睃,用极低的声音问:“他呢?”
长安一怔,疑心自己听错了,朝面皮微红的长宁看过去。
长宁似乎很是别扭,他皱着眉头,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盒子,用力塞给长安,“你……给他!我先去徐家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步子迈的,就像是有人在屁股后面追他似的,一溜烟就不见影儿了。
长安低下头,朝手里的盒子一看,嘴角却一点一点扬了起来。
正红花油。
新的,还未开封。
这好像是长宁第一次主动找严臻,而且还是给严臻送药。
她朝空无一人的楼道望了望,长长地吁了口气,低声笑骂道,“臭小子!”
她就知道,长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恶毒之人。
只是念头刚闪到这儿,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张浮肿猥琐的面孔。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透过客厅的窗户,她看到灰白色的石桌椅,和那一树葱郁茂盛的葡萄叶。
长安锁了门,刚走出楼道,就看到严臻拎着一个硕大的水果袋,脚步匆忙地走了过来。
看到她,他小跑几步,举起手,“长安,我正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