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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神仙(11)

作者:谈洲子 阅读记录

晚上吃过饭,天还没黑透,西面与山相接的地方还留有一线余晖,光将山脊镀了一层红边,衬着深蓝的夜幕很是绚丽。

几个人坐在门前纳凉,切了一个西瓜,几个孩子一边吃一边比谁能将西瓜籽吐得最远,吃完的瓜皮就扔在树下让鸡啄,等鸡啄完了再扫拢到一处烧了,烧出来的灰烬倒进后山菜地里积肥。此时鸡也还没赶上树,几只在树下啄瓜皮,几只在周围漫步找虫吃,因为有风,也没觉得有什么蚊虫侵扰,倒是章丘生和齐青言这一对儿话唠,哔哔叭叭说个没完,比蚊子还烦人,说到好笑的事儿,大家却也都一起乐。

远处灯火隐约,是县里人家点的灯,离远了看,跟天上星子交相呼应,夜风又吹着,心境不由得就旷远起来,也有几分超脱世俗的感觉。

有琴趁着黑,别人都瞧不见他,偷摸去摸叶带霜的手,说:“我现在算是懂为什么隐士要隐居山林了。”

叶带霜侧头看他,却也没动。

齐青言接着他的话头问,为什么啊?

“酒足饭饱,对着明月清风,就是傻坐着,不也比追名逐利有意思吗?”

叶若问:“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追名逐利?”

有琴只好两手一摊,说,那是他们傻。

叶之空在旁边听了哈哈大笑,夸有琴心思纯真,悟性好,转头一巴掌拍在叶带霜后肩上,问他教没教有琴那几招小擒拿手。

叶带霜平白挨了一巴掌,直觉莫名其妙,说,天气太热了,不想动,等入秋了再教。

这事儿就此揭过。

山风虽然凉爽,却也不能久吹,几个孩子吹了一会儿手脚开始发冷,叶之空在叶若的胳膊上摸了一把,说山风凉了,不吹了,把鸡撵上树,把碗碟收拾了就回去睡觉吧。

说完就率先起身,回去了。

几个孩子也都拍拍屁股,一骨碌爬起来,有琴跟齐青言把鸡往树边赶,另外三个孩子一人卷一张草席,嘴里吆喝着,跳着,抱着回去,叶带霜将门口挂着的灯笼取下来,等着齐青言和有琴过来,递给有琴一盏,让他提着,随后吹灭了另一盏,放在门口的角落里。

叶带霜走在最后,进门之后就把门关上,落了闩,三个人又依次吹灭了前堂的灯,转到后堂去。

叶之空从厨房拎走了半坛子酒,已经回房。叶昭他们三个正在厨房洗碗,叶带霜等着他们收拾完,嘱咐他们不许摸黑出去夜游,睡觉的时候窗户别开太大,睡到半夜会冷,上次去山下配的驱蚊的草药包挂在床头,不许自作主张拿干艾草熏,再不小心把房子点了。

几个孩子异口同声说好,又说了一句大师兄有琴也早点睡,就提着灯笼,一路推推搡搡、有说有笑地走了。

此时月亮才刚升到半空,不怎么亮堂,走路还是有点黑,有琴怕路上绊倒,让叶带霜点一盏灯笼提着。

叶带霜提着灯笼走在前,有琴走在后,为了照顾有琴一步三停的速度故意走的慢一些。

风将树梢吹得呼啦啦的响,脚边的草丛石头缝里虫鸣声忽高忽低,人从旁经过就停一停,待人走远又接着唱起来。

有琴问叶带霜,山上有没有萤火虫。叶带霜说后山就有,齐青言他们几个,夏天晚上不睡觉,经常偷溜到后山去捉萤火虫。

有琴笑了一声,觉得很有意思。

叶带霜又说,就算抓了它们也不能当蜡烛使,萤火幽微,连方寸大的地方都照不亮,装布袋子里当灯使去看书,既坏眼睛又看不清,晋时候传下来的囊萤映雪的故事,都是哄那些书呆子的。

“我又不是书呆子。”有琴说,“你敢说你没捉过?就是觉得好玩儿。”

☆、第 10 章

(十)

回了小院,有琴去收衣裳,叶带霜进了房间,把灯点着,随后把灯笼吹灭放在桌脚旁边。

正好有琴收了衣裳回来,叶带霜问他去不去洗澡,上回二陆提过的后山的水潭,现在天热了,去泡一泡正好。

有琴高兴地叫了一声去。平时叶带霜洗澡都是站在院子里,端着一盆水从上往下淋,有琴虽然看的过瘾,却做不到这么豪放,只能是一桶一桶提了水倒进浴桶里,坐进去洗,这么久了,一直都没去过后山的那个水潭。

当即两个人各自收拾了衣裳,叶带霜又将灯笼点亮,屋里只留了一盏油灯,出了院门,带着有琴往后山走。

路不是往常走的通往菜地的那条。那边常有人来人往,已经被踩出了明晰的小径,这会儿走的这条路大概是很少有人走,两个人是蹚着草往前走的,草深过膝,落脚也总能踩着小石块,很容易脚滑。

叶带霜走在前面,时不时要回头看一眼有琴,叮嘱他慢点、小心脚下。

有琴怀里抱着衣裳,走的又不是熟悉的路,还蹚着草,既怕被草和小石块绊倒,又怕草里有蛇,一路走的战战兢兢,好不容易追上叶带霜,伸手抓着叶带霜的一条胳膊打死也不肯松手。

这个水潭在后山的西北方向,周围林茂草深,靠着半壁石崖,崖高约十数丈,又有横生出来的灌木矮丛,夜里看着很险峻。崖上想必是有水源的,雨水丰沛的时候会形成瀑布垂落下来,现在天气热,崖上水少,只有涓涓细流贴着石崖,可有可无地往下流,跟呼啸着的山风比,水流声反而细微柔美。

叶带霜把水潭边的深草分开两边,从根部压平,正好用来放衣裳。

有琴站在水潭边左右都看了看,山崖漆黑一片,像随时都要倾倒下来,有种压迫感,风声里还能听到水潭对面潺潺的涓流声,夹杂着草丛里的虫鸣声,很旷人心神。

叶带霜已经把衣裳放好,灯笼也放在衣裳旁边当照明,先脱了鞋,正在脱衣裳。

“还傻站着,旱鸭子?”

有琴笑了一声,说,看你脱衣裳。随后也把衣裳放在旁边,蹲在潭边伸手试了试水,并不是很凉,被太阳晒了一整天,还有点温温的。

叶带霜到底没脱光,身上还留了一条亵裤,坐在潭边慢慢往水里下,看了有琴一眼,说:“上边一层水是热的,越往下就越凉,水有五尺多深,水底不平,有石块,你待会儿下来的时候慢点,别硌着脚。”

有琴说知道了,也站起来脱了衣裳,在水潭边上坐着,先把脚伸进去,接着才扶着边上石头慢慢下到水里。他有些高估潭水的深度和温度了,温热的潭水不过表面两三寸深,越往下越凉,有琴被水托起,找不着方法拿脚抓地,只能抓着潭边的石头不敢松手,总觉得胸腔里的心也漂浮在水中,随着水面的波动,一晃一晃,连吐息也被水压得困难起来。

他连续深吸了几口气,后背贴着石壁,慢慢放松,让自己的腿能沉下来。

叶带霜看他扶着石头动也不动,以为他怎么了,手臂划开水面游过来,冲有琴递出了一只手,问他怎么了,水冷不冷,还能不能泡。

有琴说没事,同时伸手抓住叶带霜的手,拉着借了一下力,从潭边游到叶带霜身边,他才刚适应了水的浮力,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一下就撞进了叶带霜的怀里。有琴顺势搂住叶带霜的脖子,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叶带霜带着他往水潭里的一块大石头上游过去。

两个人坐在石头上,也不说话,背后靠着石壁,潭水刚好到胸口,一动不动,周围的水很快就热起来;动一动,热水被搅跑,凉水又翻涌着贴上来,有琴起了玩心,时不时就要动一动。

远处山林的腹地里偶尔响起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像是从山里回荡过来的,听着很遥远,又空旷。

叶带霜叫了有琴一声,指着水潭对面让他看,水潭对面也都是草,被风吹得簌簌响着,有琴不知道要看什么。随后叶带霜动了动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一块小石子在手里,一掷出去,就听见嗖的一声,落在草丛里哗啦啦地响了响,紧接着又丢了一块稍大点的石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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