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面(5)
我说殿下,您不是出世得很么,今岁忽然开始成日与前太/子/党并中立党们嘘寒问暖谈经论道算怎么回事儿?您就不惮不知尔者谓尔何求?还劳咱慕洗马每每编一打客套话,腹诽得想骂大爷。
再者,东宫藏书有年代者纵然或破损与字义不明,您这么多年不也凑合读过来了么,今儿如何心血来潮想起来校订了?咱慕洗马过去是学律法的,您叫他研究您那浩如烟海的古籍,这不摆明了为难他么?以至于他动辄往博士、兰台、太学问古文,教旁人见了道您东宫预备控制大燕文教机构谋权来。
显然太子殿下并不畏惧留言。他虽离古稀之龄犹差个四十来岁,但已然很从心所欲――有无逾矩尚有待考证。
是岁,他同慕容讲的头一句话,也即为数不多的一句公务之外的话,是这样的:“好久不见,我瞧阿容修长不少。”
不错,此言再正常不过了,正常得甚至有几分不正常,如同失了忆或全然未将往事放在心上――若慕容未被安排恁多莫名其妙的工作的话。
慕容觉得他恐怕是在报复自己先时,冒犯,由于心虚,也未敢多言。只是总有些微妙的气氛弥漫在东宫之中,教前者很有些头痛。
慕容给燕旻读御史中丞上书:“……怖惧殿下关切,内子既归,已无大恙。闻东宫有洗马,昨日得见,一表人才。殿下前问……”
燕旻青丝半束,衣衫半解,极其随意地坐在榻上。慕容读罢一抬眼,便猛地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眸中,听得他道:“尊夫人连月在外养病,春长易梦,想必望穿秋水。人言小别胜新婚,今夜雨窗外,公当缱绻爱抚……诉尽衷肠。”
血气方刚的慕洗马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春闺梦里人:“……”
燕旻面不改色:“洗马容端正且艳,置事稳妥,赏心悦目,甚得孤心,劳公挂念。”
慕容执笔的手一抖:“……”录必最后论经说典的部分,慕容心力交瘁地呈给燕旻过目,谁料燕旻扫了一眼,评之:“狎昵冗长。”
慕容:“???”
这见鬼的玩意儿他娘的不是您自个儿亲口讲的么!
“我口头说与你,你当以笔墨正之――端庄简明而不失平易者为上。”燕旻慵懒地斜倚着榻背,一手悠然地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发,“怎么,有异议?”
慕容忍气吞声:“……没。”
成心的吧!
诵读并代答书信实可谓煎熬,然工于卷帙亦不可谓轻巧。费心费力不说,面前还总有个阴魂不散的太子殿下扰乱方寸。
慕容入藏书阁时,燕旻便取了册书往案前的榻上一坐,正儿八经地读起书来。
慕容起初并未在意,不经意间一抬头,对面的燕旻居然压根儿没在读书,一双含笑的眼目光灼灼,不在看他又在看甚?
慕容狠狠一个心跳,差点落了笔:“……殿下何故盯着我看?”
燕旻收回视线,答得风轻云淡:“监工。”
慕容:“……”
见燕旻重又看回了手中书卷,慕容松了口气,继续校书。谁知他方将一卷难考的古书另置,抬首又是那个堪就绮梦的目光。
慕容被那人瞧得耳根都泛了红,深吸一口气,试图沟通:“殿下何不专心读书?”
“此卷么?”燕旻看了一眼手中卷帙,“已能背诵。”
“……”这他娘的就很难沟通了,“既是如此,何不换一卷?”
燕旻低低一哂:“温故。欲得新知。”
听甚么都像意有所指的慕容:“……”
恁差使没法儿干了!
晚膳一如既往甚至变本加厉地寡淡。膳后须臾,宫人将一壶酒奉入了藏书阁――极淡的酒气中挟着些微药气,想必是药酒。
慕容:“……”
他对燕旻的酒有心理阴影。
“补养为主,甚淡――听闻酒有活血之效,偶尔为之。”燕旻给自己斟了一小杯,好心地解释了一句。
慕容手指微微放了松,默不作声地继续书,心想:饮死他算了!
他强迫自己不抬头看那人,只专注于笔下,耳却总听着那时不时的斟酒声、杯壶放置声。
声音逐渐尽消了,又过了许久,依旧但闻漏声。慕容抬头,见对面那人以手支着头,阖着双目,睡着了。
“殿下?”
弗应。
慕容搁了笔,起身至燕旻面前,踌躇了一下,轻声唤道:“肇秋?”
仍不应。
已是子时,确当就寝了。慕容只思虑了一瞬间,便近其身,揽住肩膊,使他倚到自己怀里。燕旻甚安稳顺从,没有醒来的意思。
慕容做贼似的心跳得厉害,尽量稳住气息,小心翼翼地将燕旻抱起来。
他抱着这个无甚分量的瓷器一般的人,一时间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垂目视之,酒为这张脸添了一丝血色,较之平日的苍白羸弱,愈显鲜明,教慕容不禁想见之因其它缘故而更增血色――
他喉结一动,收回视线,稳步朝燕旻的寝殿走去。
他将燕旻安置于榻上,为之除去履、盖好衾,解下发带。昏暗的烛光下,那条发带的苍色中透着旧色,竟有几分眼熟。慕容尚未来得及觉察到甚么,床上的燕旻倏然轻蹙了一下眉,模模糊糊地发出一声呓语。
慕容俯身倾耳欲听,燕旻却不再出声。慕容转过面来,目光落到后者微微张开的唇瓣上,没来由地觉得,虽然此人如今已在他身边,他却仍是思之如狂。
尤其此般,朦胧微妙之中,好像伸手便可攫取,又好像一切不过是彼之调笑、我之多心。
他深深呼吸了一番,在控制不住自己之前,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燕旻:疯狂暗示
慕容:见过崔公子这种神奇的存在,看谁都怕是直会撩:-)
公主抱的回报(1/1)
明天又有春~梦~啦!!更露骨更赤鸡!!
(虽然很短
今天迟了 一个肥章
(反正也没人看
太/子/党居然被和谐了
☆、世外
梦里有低低的喘息声在他耳畔不绝如缕,缠在他腰间的双腿修长如斯,紧紧锁住他。他发了狂似地用力入侵,俯首封缄身下那人的唇。那人面颊泛红,搂住他的颈呢喃般说了甚么,隐约是句“轻些”。
寤时犹是天色幽幽,他不甚清明地睁开眸子,在梦醒带来的莫大失落当中木然片刻,抬手握住自己,粗鲁地纾解起来。未做完的梦在他臆想之中继续,越是癫狂,便越是不堪。
如此折磨,痴人避不过的红尘之苦。
四月下旬,太子殿下携洗马一名、宦官二三,离宫往白鹿山庄,还美其名曰:避暑。
朝中诸臣对此不置一词――时下江南雨季未至,你个燕京人避哪门子暑?摆明了嫌京城太闷跑出去逍遥寻乐了。
左右太子此人于京城而言多他一个不挤少他一个不空,大家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辰王和四皇子,没谁关心那个虚位太子往哪儿去。
白鹿山庄是先皇后留下的地产,里头打理的人也都是当年给崔家做事的。崔后生前乐浪侯犹居京为定国侯,崔家无论长辈小辈,闲时皆好在山庄住个十天半月。直到崔后薨,崔侯留下嫡长子为质自贬为乐浪侯携崔氏众人离京,山庄才冷清下来。崔大公子喜热闹,不再往山庄去,惟太子与三公主偶尔造访。
来此第一眼,便是成片的桃花,满目满心,何其旖旎。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燕旻一路上都在同慕容讲昔日与诸表在此玩乐的光景,语气倒是轻快。慕容猜测他大抵是生了些念旧伤今之感,待茶奉上,看着他润了喉咙,对他道:“殿下若想,择日可于此设宴尽欢。”
“嗯?”燕旻一怔,半晌觉出了几分宽慰的意思,笑了,“阿容多虑了,我并不觉寂寞。昔时一同嬉闹的人今日皆有自己的乐趣可寻,我亦如此――若论寂寞,想来只有前四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