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所以缺少监控录像和部分的治疗记录，是因为谈纯柯和夏克当时根本不在医院……”

话筒发出刺耳的长鸣，娄进林拍了拍话筒，看向控制台，满脸不耐烦，紧扯的眉头把眼睑吊成三角状，再看回镜头时，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至于谈纯柯和夏克是怎么没的，这要问研究所，当然我相信研究所不会做害人的事，我们出于对研究所的信任，对家属交代的死因是心肌梗死……二院已经为莫须有的罪名承担太多，希望大家能够理智地看待问题。”

“您是否考虑过未经病人家属同意就移送病人这一点在程序上不合规范？”

“您当时为什么不这样解释？”

“娄院长，您是在推脱责任吗？”

“娄院长……”

“娄进林院长……”

“院长……”

几个保安张开手把矮胖的男人护在里面，破开蜂拥而至的围堵，背影中，娄进林再未抬起过头。

会议室隔壁的办公区里，几个电话一起响，穿透隔音墙，呼应詹家致和几个副所的手机铃声。

康之手机也在震，他坐起来，嘴角略有些弯，眼里都是戏谑，看周围人都在掏手机，心里没了顾忌，自如地按亮屏幕，看到康简的来电，眉头又一皱。

“詹所，这可怎么办？娄院长是要鱼死网破啊。”

詹家致把手拍在桌面上，嘴都气歪了，“怎么办？”

等康简两通六十秒的拨号停止，詹家致才整理好思绪，他笑了笑，冷哼一声，问：“跟我们没关系的事要我们怎么回答？娄进林脑子不清楚，我们这里一个两个科学家，脑子跟他一样不清楚？”

“这……”

“我们从来不知道研究所和二院有所谓的合作，也从来没有接收过什么病人。实验内容是机密，不能对外透露，但这不代表我们允许娄进林祸水东引。莫须有的罪名我们不担，”詹家致站起来，扶胸口的领带，仔仔细细地看过桌边围坐的人，“都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陈广平跟着念，急急地看向康之，生怕这老祖宗又唱什么反调，谁知道康之笑着点头，看起来配合的很。

“这两天，病区靠近侧门的活动场所全部都要封锁，大肚子的人一律不许外出。”詹家致偏头思索几秒，“不行，直接全部转到地下三区，保安也全调过去，我会重新借一批人守在门口。你们嘴巴都给我闭紧点，不熟悉的电话不要乱接，记者打办公号码就说不知情。”

毛徽总要膈应康之一两下，这次也不例外，会议一结束，人都没散尽，他就朗声说：“康博士也要看好家里那位啊，被拍到就不好了。”

“谢毛组长关心，非要这么紧张，我看您这肚子也得敛着点。”

康之笑着拍了拍毛徽肩膀，“我家那个，才三个月，肚子没您大，而且，我也不高兴让他出门，我在这所里树敌无数，就怕他们有什么小动作，毛组长说是不是？”

第34章

2019-05-31 23:29:00

不好意思，我擅自决定是男孩了

康之回到公寓，吃过饭站在客厅里，隔着玻璃看窗外的雨。

在他往回走时，暮色里就飘过细软雨丝，缱绻勾出泥土和青草地的香气，盖过研究所里常年弥漫的消毒水味。手机又震，还是康简，康之依然没接，直接按了挂断。等天黑透，雨势转大，滴滴答答落成声响，康之才分了点心思，一边看玻璃上滑过雨点，一边等康简的电话。

阿惑站到他身后，问：“今天不用工作吗？”

“要。”

“那你是怎么了？”

“等电话。”

“噢……谁的呀？”阿惑从没见过康之专门等谁的电话，康之对许多事情都表现得漫不经心，陈广平总要阿惑劝康之给领导留点面子，阿惑不敢劝，怕康之嫌烦。他瞥过眼不看康之，假装随便一问，眼神躲得太明显，让康之嘴角挂上点笑。

“这你也要管？”

“我就随便问问，”阿惑眨眨眼，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但我挺想知道的。”

康之摆出了然的表情，点头说：“对我来说挺重要的一个女孩。”

康之特地抠了字眼，用“女孩”不是“女人”，就怕阿惑想象力不够丰富。

阿惑怔了怔，眼神一下暗下去，让康之看得愈发愉快，他问：“你的前女友吗？”

“怎么就前女友了？”

“你……”阿惑深吸一口气，“你骗我的吧？”

“我骗你什么？”

“如果你有女朋友，你就不应该让我给你生孩子。”

“再说一次，是你要生，不是我让你生。”

电话终于响了，阿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一边生气一边怀疑康之话里有几分真假，小脸染上几抹红，呼吸加快，康之怕他气坏身子，坐到他身边，拿出屏幕给他看，“我妹妹，跟我姓康。”

阿惑一巴掌呼在他大腿上，拍出一声脆响，“你干脆说是你女儿好了，也跟你姓康，一天到晚就知道骗人。”

“谁答应我不跟我发脾气的？还会打人了？”

“对不起……我那个，我吃醋。”阿惑半靠到康之怀里，低头揉他的大腿，手上没使劲儿，猫挠似的，“你接电话吧。”

“起来。”康之把人安置在沙发里，拿手机进了房间。

“哥。”康简声音听起来不高兴，“您可真是大忙人。”

“我是挺忙的。”

“我不跟你客气，你就告诉我，娄进林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谈纯柯和夏克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还真是不客气，”康之笑了笑，“心肌梗死。”

“我不信。”

“我还是那句话，爱信不信。”

“你们研究所说没有接待过任何病人，那你是倒是挺关心社会新闻，还知道这两个人死因是什么。”康简那头也笑，语气里多讽刺，和康之一脉相传，“哥，我又不傻。”

康之沉默了，康简继续说：“你们先是一个所长在职位上发生意外，又被爆出这种事……我就想问问，研究所到底在做什么？全中国都找不到你们这样的研究所，天天靠意外上新闻。还有，我查到娄进林和王彦兵是大学同学，娄进林说二院和研究所有合作，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康之叹了口气，坐到床上。康简激动了一会儿，说完就沉默了，一声叹息之后，电话两头的人都没再发声。

春雷下落，被哗啦啦的雨声遮盖，康之听不真切，一下子竟然分辨不出第二道闷雷响在听筒哪一端。

“囡囡，我们研究的内容是机密，我不可以告诉你，你也不可以问。就让这件事到此为止，行不行？”

“哥……”康简拖长声音喊康之，康之明白她这声叫唤的意思，她从小被康之宠爱，想要什么就嗲兮兮地喊哥哥，康之很少拒绝她。

“不要再追究了。”康之说。

康简不答，许久才问：“哥，你开心吗？回国之后你觉得开心吗？”

“我挺好。”

“我问你，你有没有因为你的工作而感到快乐，你很喜欢做研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很……高兴。”康之有点恍惚，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要他开心，可是快乐️与否，选择权从来不在他手上。

“别骗人了。”

“囡囡，我想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我就会很高兴。答应我，不要掺和进来，好吗？”

康之声音很低，语气里有乞求的意味，他从来不这样说话。

康简双眼泛红，声音颤抖：“我……好。”

“哭了？”

“没有。”

康之笑了笑，“看来真的长大了。我是不是不应该出国？印象里你还是小女孩呢。”

康简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但在康之看来，他的妹妹还在十五六的年岁，哭着送康之上飞机，一边哽咽一边要他常常给家里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