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精明的什么似的,你当她看不出我的意思?”云顺谨就道:“侄女是亲的,顾念着这一份情。可是辽王不是……将来就更不会是……若是一般的王爷,他到了我这里,也还勉强算是侄女婿,我是叔老子。可一旦坐到那个位子上,君臣名分之下……很多事情便不好讲了。所以,这个姿态不是摆给五丫头看的,是摆给她身后的辽王看的。正是因为这丫头精明,看的出我的意思,所以,在辽王跟前,才会为我,为云家多周旋……”
原来如此!
可是他还是算错了!
五娘并没有要周旋的意思,在给庄氏请了安,说了一会子闲话,又跟云家盛说了许多海上的风景之后,就该歇息了。趁着四娘先去洗漱的空档,她给宋承明写了封信。信上将见云顺谨的全过程都写了,末了还说了像是‘季父甚黠,恐落口实,望君晓之,处之慎之’这样的话,交给春韭直接发出去。
今晚跟四娘一处歇息,姐俩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从塞外说到海岛,就没有不言谈的。
四娘问说:“成亲……好吗?”
“好啊!”五娘就道:“……有个人同喜同忧,跟你同荣共辱……有何不好?”
四娘轻笑一声,听起来是觉得挺好的,“但其实……他跟我心里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谁的又一样呢?”五娘就问,“大姐最终也算是心想事成,可她曾经心动过的那个人……早已经变的面目全非了。这跟她当初想的一样吗?”
“还有二姐,不过是想找个体面的亲事……这这体面的亲事……她当初绝对不敢奢想简亲王府的。结果呢,体面是体面了,可内里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难道又是她想要的?”
“三娘……坎坷的人心疼,谁能想到惜花人回事明王。当初她一脚踏出大秦的国土,肯定是想不到这些的。”
“还有我……我都想好了一辈子不嫁人的……事与愿违之下,这不是也并非全然不好。”
五娘叹了一声,就怅然而道:“世事无常,不过如是。”
四娘用胳膊支起脑袋看她:“你累吗?”
“累吧!”五娘睁眼眼睛,看车天青色的帐子顶,“等将来,天下太平了。我就建一个更大的田韵苑……”
撒谎!你根本就不爱种地!
五娘被戳破了,也不窘迫,姐俩个嘻嘻哈哈的闹了起来。
院子外面,云顺谨跟庄氏站了好一会,才返回正院。
“决定好了?”庄氏给男人脱衣服的手有点抖:“要是有个万一……京城里……母亲还在京城……”
其实,何止是母亲,还有她娘家,庄家一大家子呢。
云顺谨拍了拍她的手:“不要担心。五丫头早不是当初的五丫头了。辽东水师从辽东一路到了西南海域,没惊动任何人。在海上秘密训练了这么长时间,一直到攻打戚家一炮而响之前,谁能想到辽王竟然敢叫他的王妃来做这样的事?而他这个王妃,咱们家五丫头竟然真给做成了。他娘……云家又要起势了!”
庄氏就低声道:“云家国公已经是到头了……”
“之前那国公轮不到咱们身上!”云顺谨就道:“可如今……你觉得五丫头会给她爹国公之位?你觉得咱们的功劳换不来承袭爵位……”
“可是……”庄氏还是心惊胆战的。
那边云顺谨却摆手:“没有可是!我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先是出了成家……我的亲外家,叛贼。如今又是我侄女,嫡亲的!你说,我便是不答应五丫头,我们叔侄之间战一场,我尽心尽力,但是结果确实是不敌……那你猜,皇上会信吗?信我全力以赴,信我不曾有二心?不会的!他只会认为我是既不想要反贼的名头,又不想跟辽王这个侄女女婿弄僵,从而面上一套背后一套……那时,便是元娘护着,便是简亲王想办法周旋,该获罪的一个都跑不了。既然如此,我何不彻底的站在五娘这边。便是输了,五娘这边有金家的退路。京城里那些人,不是还有远哥儿吗?他不会坐视不管的。这便是我的底气!明白了吗?”
庄氏点头:“……你说,咱们云家是不是祖坟埋的不对地方?怎么出息的都是姑娘家。如今皇后是咱家的姑娘,这以后的皇后还是咱们的姑娘……”
“元娘那个皇后跟将来的五娘没法比的。”不说金家,就只立下这汗马功劳,她将来要是做皇后,这个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了!
哪怕是心里有计较,可这到底是要杀头的买卖,因此,夫妻俩夜里睡的都不是很好。
第二天,云顺谨没有叫五娘多等,就直接将人请到了书房:“你昨天说的事……我想了一晚上……你说的对,有些路,是不得不走的路。”
“那我就视叔父为同路人了。”五娘说着又问道:“四叔还有什么顾虑,可一并说来。”
云顺谨摇头:“没有了!你有什么计划,就说吧。我听着!”
五娘顿了顿,这个没有顾虑……却不好处置。他若是提条件,自己照办便是。这不提条件,却得自己处处为他想着。
想到这里,不由的就想起昨晚给宋承明写的信:季叔甚黠!
果然,极为狡黠。
既然人家这么表态了,她也不多话,这些记在心里回头多操心便是。这会子,却把视线落在地图上:“来之前,我跟王爷就做了好几个方案……”
第237章 戚家覆灭
这几天, 跟云顺谨和于忠河关在书房里, 一遍又一遍的修订了计划。在总督衙门,足足呆了五天,也该回去了。
四娘多有不舍,五娘却安稳:“很快……很快……说不得就能在京城相见了。到时候, 四姐也该出阁了……我亲自下帖, 将三姐和六妹都请回来, 咱们姐妹再聚聚。”
“好!”四娘说着, 到底是送来了已经坐在马车里的五娘的手:“千万保重!”
看着四娘看着辽王妃的马车远去,又有些伤感。于忠河就纳闷:“其实你不用担心的。”那样的辽王妃, 把天下人都能算了去。还有什么值得人不放心的?
这话四娘就不爱听了:“那是我妹妹!”
知道是你妹妹呀!事实上, 是你对你妹妹的能力存在误解。她不是一个需要庇护的小女人, “你没见她在地图上挥斥方遒的样子……”
“不听!”四娘嘟嘴:“不许说我妹妹坏话。”
那哪里是坏话?明明就是好话。
他特诚恳的道:“我挺佩服辽王妃的……”从而更佩服能驾驭这样的女人的辽王。
这话是实话,但是这次聪明把后半句话给压下去了。听了前半句的四娘觉得顺耳些了, 问说:“你几时走, 我给你准备些吃的。”
于忠河顺口应着, 看着四娘娇俏的背影,心想:虽然敬佩辽王,但是要是我, 便是再如何,我也舍不得我媳妇受那些颠簸之苦呢。
可他又哪里知道辽王的苦?他是舍得媳妇的人吗?可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家那媳妇不属于那种能关在家里的。关键是, 她得自己高兴。
就像是现在,几乎每天都通一封信,从来信的字里行间看的出来, 她像是长成翅膀的鸟儿,欢喜着呢。
不过,好歹还算是恋巢。
她悄然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对外只说,辽王妃在闭门研究作物,至于那什么小产之类的流言,他才不会放出去,多不吉利。
因着有水稻的成功,这个理由让人深信不疑。
这一走,就是小半年。如今,终于到真的动真格的了。
既然动了,他就去信给明王。如今,明王身在漠北。此次,既然要一路直奔京城,那么,这后方就得稳固。
乌蒙如今乱象丛生,诸位王子抢夺汗位,各个部族分崩离析。怎么能利用这次的事情,叫明王和乌蒙相互牵制,不来在后背偷袭辽东,这是当下他要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