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陌(7)

一丫鬟恭敬来报：“少夫人，颜公子到了。”

“请颜公子在凉亭稍等，我马上就来。翠屏，带少爷到小花园内。真儿，解开安儿锁链，你们先过去玩。”

看着蒙真牵着安儿蹦蹦跳跳的去了，水陌只身前往凉亭，远远望着颜宜的背影，回想昨夜游湖歌舞把酒言欢，心想或许他们本可能成为朋友的，现在这个可能性要被自己亲手毁掉了。她是一个守秘者，与其在人前辛苦隐瞒内心负疚，倒不如独自承担暗自神伤来得痛快，宁愿不为人知的光鲜亮丽总好过别人怜悯同情的目光。

水陌坚定了自己略为沉重的步伐，平静出声唤道：“颜公子。”

颜宜欣喜转身：“果然是你。今早有人拿来一个水字，说要请我过府画像，我便猜想是水姑娘，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是的，感谢颜公子赏脸，今日请你来，是希望公子可以为我夫君作画，不知公子可否愿意？”

以水陌的身份与男子名妓寻欢作乐会让蒙家被众人取笑，如果是以蒙家少夫人身份宴请第一才子作画却不会。颜宜的画千金难求，如果他肯为蒙真画像，那对蒙家而言是再增光不过的事。这些无谓的标准未免可笑，水陌却不能不以为然。

此言一出，颜宜笑意顿无，愣了片刻，方回道：“当然可以，不知蒙家少爷人在何处？”

水陌恳切道：“多谢公子。我家夫君不喜见外人，故让我来请颜公子，可否远观作画一副即可？”

“外人”二字令颜宜眼皮一跳，只是客气道：“当然。”

“颜公子请随我来。”水陌转身在前面带路。

转身那一刹那，颜宜面色惨白，握紧手中的画卷，跟着水陌到一处阁楼桥上，花园景象一览无遗。

“墨宝已备好，颜公子。那便是我家夫君，公子您看需要如何配合作画？”

颜宜往花园看去，一俊秀青年独坐石桌旁，独自对弈，脚边卧着大老虎，威风凛凛，霸气外露。他一张口，都感觉到自己嘴里的苦涩：“蒙少爷一表人才，与众不同，所养宠物都如此非凡，与水……蒙夫人真是一对璧人，你们自然随意，与平日一致即可。”

“那好，我去告知夫君，不打扰颜公子作画。如有其他需要，尽管吩咐。”

蒙真也看到了他们，水陌对他微微一笑，向他走去。

颜宜第一次看到水陌的笑容，昨天的她是那么忧伤惹人怜，让他觉得莫名吸引，原来她只是不对他们笑而已，嘴里苦涩的味道又加重了。

“陌姐姐，这个大哥哥好好看，和陌姐姐一样好看，我喜欢他，我可以和他说话吗？”蒙真一脸渴望的道。

“真儿乖，大哥哥要认真给你作画，不然画出来的真儿就不好看了，等大哥哥画完了再说。陌姐姐陪你下棋，好吗？”

蒙真所谓的下棋只是对着棋谱摆棋子而已，无非数数与认黑白。这让他看起来几乎与常人无异，蒙真并不喜欢这样拘束的感觉，摆了几下，就不耐烦道：“陌姐姐，真儿不想下棋了。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水陌看了一眼埋首画卷中的颜宜，没有拒绝蒙真的提议，她藏，蒙真遮起眼睛来捉他。

桥上听不到花园里的声音，水陌知道她与蒙真下棋，玩游戏的场景在外人看起来就是一对相敬如宾，亲密无间的恩爱小夫妻，没人知道她做戏时内心多么的紧张与辛酸。

颜宜看着他们欢声笑语，只觉得心烦意乱，简单画了草稿，便告诉一旁守候的丫鬟，画像初步已完成回去稍微修改再送过来后离开了。

丫鬟来报时，水陌望了一眼颜宜匆忙离去的背影，竟连一句告别也没有，隐瞒身份实属无奈，换成自己也会气愤吧。也罢，好歹有过一朝欢乐能让她回味足矣，顾不得自己的诸多感慨，和蒙真用过午膳，她便出门赴李老板的约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成熟的标记之一是不管情绪如何，都要做好手头上此时此刻的事。不再轻易颓废，知道不能停止脚步。

第6章 六、是夜未成眠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花谢花开馆，二楼窗台，颜宜独自饮酒，独自吟唱。

第一眼便知道自己的心意，原以为她不说名字是出于女子的羞涩，不想是不愿告知夫家姓名，不愿与他们多有牵扯。宝月楼是蒙家产业，多半是昨晚的事被蒙家人知道，今天才请他过府作画，以杜绝他人口实。自己一向自命风流，没想到仅是一天的喜欢就让自己失意至此，当真是一眼万年。她已是他人的妻，自己纵有千万般想法，也只能是想法而已。今生怕是无缘再见，纵然相逢，又能如何，自己能甘心只是朋友吗？倒不如当是梦一场，相忘于江湖。道理想得明白，可心它犹然痛着，让人不知所措，让人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