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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字谶(129)

作者: 梨花醉 阅读记录

我捧起香香的脸,见她脸色青紫,嘴角犹渗着血渍,不停的抽噎着。不禁一阵心疼,也知古丽是在找茬,便冷冷的回了句:“你说我的丫头偷了你的东西,可有什么凭据?”

“凭据?我这个房里的两个丫头都是凭据。”

“既然你房里有这么多人,又怎么会让一个陌生的丫头进了房?”

古丽冷笑一声:“我们这里从来不丢东西,偏偏你们来这两日,我的宝石就丢了不少。今儿我与丫头们出来转转的功夫,回来就见这丫头鬼鬼崇崇的从房中出来,我们一搜,就从她身上搜出了这个。不知琉璃姑娘还有什么可说?莫非这丫头是受人指使的?”

“琉璃姐姐……我没有……不是她说的那样的……”香香忙眼泪汪汪的解释。

我拍了拍她的肩,瞥了一眼古丽手中的玛瑙头簪,知她是有意陷害,说何也无用。只淡淡道:“欲加其罪何患无辞?如今人你也打了,还想怎样?”

“还想怎样?像这样的小偷,在我们西域是要剁手指的。”

“不要……琉璃姐姐救我……”香香闻言吓得整个身子不停的颤抖。

我也不由得一惊,转脸对古丽道:“我是不会让你碰她的。当时在场的又无外人,只有你的这两个下人,她们是你的人,自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怎么能让人信服?”

“那好啊,既然琉璃姑娘不信我,就让可敦来处置好了。”

“请便——”我口上虽是这般说,心里却是没底,可敦怕是比古丽更难对付的。

“自己的下人偷了东西,居然还如此坦护。这要换作是我,早羞死了,还用别人动手,自己就先结果了她。也难怪,莫非这对你们汉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人人都有这习惯不成?”

我见她如此欺人,便气急还口道:“从未听说我们汉人有这种习惯的。偷抢掠夺,倒好像是你们突厥人的喜好吧?所以才会如此去想别人。”

“大胆——”

随着一声怒喝,我一愣回头。可敦已是满脸怒气的踱上前,身后负着手的颉利也是面色不豫。更让我惊诧的是,这话是从可敦口中说出,她竟然也会讲汉语,就此,很快可敦就给了我答案。

“奇怪我为什么会讲汉语是么?告诉你,在我们突厥会讲汉语,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十人里至少有五人会讲。对了,刚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她的口气里森寒。

我自知失言,即有万般理由,此刻也硬气不得,顺势跪下,道:“奴家刚刚一时气急,口不择言,奴家知错了,请可敦恕罪。”

“只怕说的是心里话吧?”

“不,不是……”我声音极低。

可敦正欲再开口,忽听颉利生冷打断:“

115、柔情葬尽昨日花...

够了,不过是一枚头簪,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还不散了去?”言毕冷冷的扫了几人一眼,便拂袖而去。

我暗咬牙关,心里像塞了块石头般堵得慌,虽说此事不了了之,可这污辱却是受了。却也无法,在人屋檐下,又岂能不低头?我扶着香香刚起身,便听可敦嘲讽的说了句:“可汗说的是,只不过是枚头簪而已,古丽,你就当丢了又如何?”

“是——”随着古丽应了一声,便听“叭”的一声,那枚玛瑙花簪已是丢到了我的足下,立即碎了去。

我立时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般,脸上火辣,强压下心头的委屈,扶起香香往庭帐走去。

……

西域的冬天冷得出奇,风吹在脸上似刀刮一般。我更是深居简出,还好突厥人不像汉人那般讲究礼数,不必时时请安问好的。香香从那次以后,也不出门了,只乖乖的与我待在房里做女红。这样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年底。

“外面这几日好似很忙碌呢。”我倚在炕柜边,听着帐外来回穿梭的脚步声。

阿依打开火炉,往里加了两块木炭,笑着道:“再过几日就是我们突厥人的古尔邦节了,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也是最热闹的时候。要杀牛宰羊的祭祀,还要载歌载舞的庆祝,要热闹半个月之久呢。所以,现在就得着手准备了。”

香香停下手中女红,抬手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看着我道:“那不是和我们的过年一样么?”

我将温热的茶碗捧在手里取暖,静笑的看着她:“累了,就歇会儿吧。”随轻叹口气:“可不是,快过年了呢。”想起爹娘,这一年不知要在哪儿过呢,那么大的年纪了还要饱受这颠沛流离之苦。心下一阵酸然,眼里已涌上雾气,做势低下头去吃茶加以掩饰。

随着帐外一声轻唤,一使女掀帘进门,向我俯了俯身,便与阿依低语了几句。阿依遂转过身对我道:“小姐,可敦让您过去。”

我稍一沉吟,猜不出她找自己何事,不过看她以往对自己的态度,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的。却又推不得,无论怎样都要去一趟的。起身看见香香担忧的神色,安慰的笑了笑,任阿依为自己披上红羽外氅,便随那使女出门。

天色阴沉,灰蒙蒙的飘起了细小的雪花。北风如刀一样刮在脸上又涩又疼。我瑟缩了一下,将氅衣的帽子罩在头上,却仍是不胜冰寒。

进了可敦的大帐,一炉炭火正旺,帐内温暖如春。可敦一身猩红艳袍坐在一侧,中间挨着她的则是位年长些的汉人女子,也是华服裹身,满头金饰宝石衬托着,虽已半老徐娘的年纪,却仍风韵尚存。

我看向另一侧,与头戴皮帽身着貂领缎袍的男子那如鹰似豹般摄人心魄的目光稍一碰触,我心下突的一凛,忙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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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避过,上前福礼。

“这就是可汗带回的妹子?果是一副可人相,难怪鲁门一眼就看中了。”中间的汉人女子抿嘴说着:“来,别怕,你也过来坐下罢。”

我正听得云里雾里,可敦傲慢的向中间女子一扬下巴,道:“这是义成公主,不用我再作介绍了吧?”

义成公主我自是晓得,是隋朝送来和亲的宗室女,先嫁与启民可汗为可敦,后又按突厥父死嫁子的传统,先后做了的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的可敦,那么按此说,现在也应该是颉利可汗的可敦才是。可眼下明明是这个阿瓦罕是颉利的可敦啊,越想越乱,这突厥的规矩还真是违背道礼伦常。

“今日唤你前来是有件好事要说与你。”阿瓦罕翘着长长的指甲,吃了口奶茶,睨了眼义成身边肃严的男子道:“这位是本可敦的弟弟鲁门,是我们突厥的夹毕特勤——大将军,他看上你了,想娶你为妻。琉璃姑娘,这算不算好事?”

我舌挢不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义成公主笑道:“鲁门健壮英勇,是条硬汉子,这琉璃姑娘看着也端庄娴静,倒是般配得很。我这就作主给你们订下了,到时再禀可汗一声,选个日子就给你们把亲成了。”

这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要嫁人了?我也顾不上太多,急声道:“此事不妥,恕小女子实难应允。”话一出,面前几人都是脸色一变,义成公主面露不解,茫然顾盼。

鲁门抿着唇,翘着两撇小髭须,死死盯着我,简直一副要把我生剥活吞的架势。阿瓦罕也是怫然作色:“怎么?本可敦的弟弟,我突厥的大将军还配不上你一个倡门女子?”语气极尽傲慢与蔑视。

我略一提裙盈盈跪了,缓声道:“正因为小女子出身青楼,身分低贱,所以才不敢高攀将军。”

我话音刚落,鲁门遽然起身,冷硬的说:“我不再乎这个。”说的竟也是汉语。

我一愣,一时倒接不上话了,只听义成公主喘了口重气:“既然鲁门将军不嫌弃,琉璃姑娘也是你的命好,就不要再多言了。以后好好的服侍将军就是了。”

“承蒙可敦和将军错爱,只因数年前的战乱,家人流离失散。小女子寻不到音信是不会罢休的,所以在这西域想必也是呆不久的。何况寻不到家人,小女子实无心想这些的。”我急欲回绝。

“是吗?这个好办,想我突厥多的是兵士,铁骑,想要寻个人自是不难。”阿瓦罕刚说完,鲁门一挺胸膛,抢言道:“这事包在我身上。”

“这回你还有何不放心的?天下之大,你一人势单力薄,要寻到家人何年何月?只怕是要把你自己白白的耽搁了。如今有鲁门将军助你,你不就寻亲有望了?”

“这……只是……当年家父已为小女子订下一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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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如今未得消息,怎可自作主张失信毁婚,再作他嫁?还请可敦和将军能够体谅。”被逼无奈,我不得不顺口编来以解燃眉之急。

“短短几载,中原江山已换了君主,你不也已沦落倡门?一切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又怎知对方没变?说句不中听的,即使他还活在世上,你又怎知人家没娶?何况,我们汉人最注重礼仪廉耻,他就是真的没娶,你现今这身份,人家还能要你?俗语讲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琉璃姑娘可要思虑好了。”

义成公主一翻至情至理的话,正让我无从反驳,阿瓦汗猛的一拂衣袖,满脸怒容:“少与她废话,我看她明明是借口拖词,只怕是眼高于顶,瞄着我们可汗呢。你给我记好了,只要有本可敦在,你就休要再做这个美梦了。”言罢又阴鸷一笑:“与你讲这些个实是抬举了你,我堂堂突厥大将军,别说娶了,想要玩个女人还不是信手拈来,更何况你这么个青楼的下贱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