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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字谶(130)

作者: 梨花醉 阅读记录

气愤和恐惧登时让我呼吸不畅,真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口,看了眼端坐的鲁门,他横眉倒竖,目光阴沉凶狠,直让我身上起栗。随着一抹光亮射入,帐门被打开,一阵呼呼的冷风立时灌进帐内。我转过有些青白的脸,心里稍稍松了些。

颉利沉着脸,一身黑貂氅衣,更显轩昂伟岸。他冷冷的睃了几人一眼,道:“在说什么事吗?怎么不说了?”然后踱到帐中,在义成公主和阿瓦罕让开的交椅上坐下,轻睨我一眼:“好好的,跪着做什么?”

我这才起身,鲁门也跪下一拜后退到了一侧。义成公主和声说:“听说可汗带回个妹子,一听说是汉人,我就觉得亲,就过来瞧一眼。也顺便做回月老。”

“月老?”颉利微微侧头,现出疑惑。

可敦接过话头道:“是鲁门看上了琉璃,求着我来撮和。我一想,一个是可汗的妹子,一个是可敦的弟弟,此亲倒也合适……”

我心里噗噗直跳,生怕他也赞同,我可就真的无法可施,无路可退了。看着颉利面色平静的接过使女递上的奶茶啜了一口后放到食案上,才开口坚决的说了句:“不行——”我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义成公主和鲁门都是一怔,愣愣的看着颉利。阿瓦罕脱口问道:“为什么?”

颉利将身子散散的向椅上一靠:“本汗说不行就不行,没有为什么。”语调平稳却霸道,“何况琉璃也不愿意。”

阿瓦罕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只怕是可汗不愿意吧?”

颉利褐色的眼眸忽的闪出寒冷锐利的光芒,直投向阿瓦罕。阿瓦罕也不甘示弱,用突厥语说了句什么,从她愤愤表情和口气,便可断定出言不善了。

颉利也回了句,神情冷傲,语气却不急不缓

115、柔情葬尽昨日花...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目光不时的向我扫来,我料是在说我。可却只能尴尬的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劝也不是。

义成公主一脸诧异,鲁门则只垂头咬牙不语。

我正敛着眼眸,暗自揪着裙摆。阿瓦罕噌的冲到我面前,惊得我连连倒退。怔怔的看着她美艳面孔,因愤怒而变得紫涨。转而忽的一笑,指了指颉利问我:“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我迷茫的看了眼颉利,他眼里竟闪过一丝紧张。

阿瓦罕仰头哈哈一笑:“他说他喜欢你,他要娶你。你满意了?”

我迎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眉尖渐渐蹙结。

颉利两步上前,扯起我的手边走边说:“别听她的,她疯了。”直走到门处,一脚踢开帐门,大步出了帐。

我由他牵扯着,听见身后阿瓦罕狂妄的声音:“你才疯了,你想娶她,你休想……我会亲手杀了她……”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落在我的头上,衣领里,狂风撩起我的氅衣,让我一阵阵颤抖。

他拉着我直到进了帐,才转过身,轻掸去我头上的雪花,又伸过手拭我眼睫上已化了的雪水。

我吁了口气,抬手轻挡了挡他的手,冷凝的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他表情微微一滞:“是真的又如何?你不愿,本汗断不会勉强你。直到真正得到你的心为止。”

“我的心早就死了,可汗就不用再枉费心思了。”我说着淡定的坐下去脱鞋子,心里却复杂难平,这样的窘境,我还怎么待下去?

他霎那的愣神后,好象看出了我的心思,霁颜大笑:“你不必自作多情,本汗说过会把你当妹子。刚才若不那样说,这门亲事不就定下了?你难道还真要嫁了鲁门不成?”他说完两脚互踩了一下足跟,自将靴子甩了去,自案边盘腿而坐,对阿依吩咐道:“去,马上备饭备酒,本汗今日要与琉璃痛饮几杯。”

看着他狂荡不羁的样子,我越发糊涂了。如果真的是这样,自然最好。可如果只因他看出了我的心思,而说慌安慰我,那他就实是太精明了些。我在他面前怕是再也没有秘密可言。当初只我无心一句话,他便窥破我有不可告人的事。随后就下令连夜起程离开赤县。这样的人实是危险呢,如若他真心待我则罢,不然,我想要跑出他的手掌心,只怕是比登天还难。我想着已是有些不寒而栗。

116

116、一波未息一波起...

瑟瑟寒风在帐外鼓动吟鸣,发出一阵阵近似呜咽的声响。我换上阿依备好的新装,青莲色紧身窄袖衣,外罩妃红色对襟白羽领短胯袄,□是同色及膝袍裙。又把秀发盘成了半翻髻,簪上两支玛璃梅花钗,看着镜中自己粉嫩的脸颊,被白色鸟羽领衬托得极尽娇俏可爱。

阿依和香香也换上了酡红色遍刺小葵花的艳丽宫装,在一旁对镜梳妆着。香香转脸看到我,眼睛一亮:“琉璃姐姐穿上胡服更好看呢。”

我抿嘴一笑,唤她过来,将颉利给我拿来的翡翠金簪给她簪上,又用胭脂水粉为她化飞霞妆。今日是突厥的席尼吉勒,与我们的新年相似,自是要装扮得喜庆些。

正用石黛为她描绘蛾眉,忽闻帐外一阵喧嚣,阿依兴奋着道:“小姐,我们快些。祭礼已过了,一会儿就该开始比赛了。”

我“嗯”了声,给香香的唇上涂好小红春,看着焕然一新的她,笑道:“好了,香香妆扮起来,也很好看的。”

香香捧过铜镜,来回转着脸看着镜中的自己,开颜一笑:“这……还是我吗?”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啊?快些起来,我们这就走了呢。”阿依说着为我披上青莲色狐领袍氅。

香香俏皮一笑,放下铜镜顺手拾起案上比拳头还大的梨子咬了一口。

我刚穿上皮靴,便听外面传来震天憾地的呼声。阿依说这是可汗和可敦出来了,众人在参拜见礼。

等我们三人赶到王庭前,若大的空地两边已是人头攒动,挤挤挨挨的都是些宫人仆从。阿依拉着我挤过人群,前面都是列队而立的众兵士。中间正前方是一座新搭起的观台,颉利头戴白色镶祖母绿貂帽,身着淡绯色狐裘端坐中间。一边是盛装的可敦和义成公主。另一侧则是些亲王大臣。

本来颉利一早就派人来唤我的,被我婉言拒了。觉得挤在这人群里倒比坐在前面更自在随意些。

天气清朗,却是异常寒冷,可以看到自己呼出的白色气雾。可在场中角觝的两个壮汉却都是赤着臂,只在肩上斜围一条褐毳毛巾,□着了件薄薄的肥大长裤,足登黑色马靴。在阵阵急鼓声声中绕场一圈后,才交手扭摔起来。随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呼叫呐喊。二人怒目逼视,你来我往。

最后还是一个膘肥体硕,壮似铁塔的汉子一连翻倒几个对手。众人无不欢呼雀跃。

我也正看得起劲,旁边阿依俯在我耳际小声说了句:“小姐,可汗派人过来了,请您过去呢。”我这才转过身,看见一仆人躬身站在身侧。我抬头向正前方望去,颉利正含笑看我。

我弯动嘴角,向他摇摇头。然后对阿依说:“你让他回去吧,我在这里离得近,看得也仔细。”说完便继续看场中角觝的二人,却发现新上来

116、一波未息一波起...

的壮汉竟是颉利身边的阿哈甫。

他明显比那猛汉瘦小一圈,我不禁为他捏了把汉。只见二人虚晃几个回合,便抱在了一处,壮汉扭住阿哈甫,咬牙用力,试图将他掀翻在地。

阿哈甫脸色紫涨,运力忽的一挺,跳开出去,却连连向后趔趄数步方才站稳。那壮汉紧跟着又猛扑上来,阿哈甫稳稳不动,直到对方快到近前,才一下抢将过去,一手扭住对方,顺势弯下腰身一手伸过对方□,用肩胛顶住壮汉胸膛。随着一声牛一般的闷吼,竟然一下将那肥胖壮汉托了起来,借力旋了两圈,猛的一用力,便重重的抛了出去。

人群顿时如潮水般沸腾不止。阿哈甫威风凛凛站在场中,接受着赏赐。

我搓了搓手后又捂住有些冰硬的耳朵。场上的兵士开始向后屏退众人,然后在一方杵上三根木柱,上面都用红绸做成红心。我知这是箭靶,是要比赛射箭了。

“小姐,给你戴上。”阿依说着将一顶镶晶莹猫眼石的白裘帽戴到我头上,我顿觉暖意融融,刚要问她什么时候取来的,忽瞥见刚刚来唤的那位仆人已转身挤出人群,便住了口。

场中随着几人箭箭射中,箭靶越换越小,同时不住的向后挪移。最后又由步射改成骑射,极是精彩绝伦。直到最后随着箭靶换成了柳叶大小,就再无人射中了。跟着射手全部退下,场中渐渐冷静下来。

我正猜想着下一翻会比什么,就见一匹棕色骏马从前侧飞奔而来,马上之人衣袍翩飞,搭弓挽箭,唰、唰、唰连射出三箭。才勒马而停,□坐骑腾空扬蹄,发出一声长嘶。随着众人山呼般呐喊,我才发现三箭竟是箭箭射中靶心。我呆愣愣的看着马上向我含笑的颉利,才蓦然发现四周人群都已口呼着什么齐齐的跪了下去。只我一人与他站立着。

正要跟着提袍跪下,就见前侧又飞来一骑,马背上的人飞速举弓上箭,向着箭靶静然瞄准。我正聚神看着,那人的箭头却忽的向我转来,我一惊,那箭已离弦飞来。

我头中一片空白,双眸睁得溜圆,却是身子僵硬。鼎沸的人声中,我却仿佛只听到那枚箭飞来的嗖嗖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