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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字谶(131)

作者: 梨花醉 阅读记录

颉利飞速弹出一箭,想要击落那支向我飞来的羽箭,却只是碰到了那枚箭的尾部,羽箭稍稍偏离了些直向我额头刺来,转瞬已到近前,我本能的闭上眼,此回真是我命休矣了。只听“当”的一声,头部稍震了一下,却未感觉到疼痛,我睁开眼,那枚羽箭已啪的在我面前落地。我迷迷糊糊的摸了摸额头,却触到了额前裘帽上的猫眼石。

颉利脸色煞白,见我躲过一劫,顿时大吁口气。飞马靠近,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甩手给了马上红衣绿裤的阿瓦罕狠狠一记耳光,阿瓦罕身子一斜,迅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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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扯住马缰,才没有被若大的力量掀到马下,头上的金冠却是歪到了一侧。

众人起身,我立时又掩在了人群中,却仍是惊魂未定,身上也已出了一层冷汗。场中二人仍旧马挨马的怒目而视,少刻,颉利才铁青着脸策马赶回。众人有的还未发觉,有的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我缓回些神儿,手还按在救了我一命的猫眼石上。深深舒了口凉气,想起阿瓦罕说过的话“我要亲手杀了她……”心下不禁咯登一下。

夜色漫上草原,寒气愈重。颉利的宝帐内,炉火辉映。精金美玉、异宝奇珍,极尽侈丽奢华。颉利坐在帐中的盘龙泥金交椅上,面前一张碧玉嵌万寿的沉香龙案上摆满奇珍异果,飞禽走兽。前方正中一只全羊正在火上炙烤,不时发出吇、吇声响。文武群臣全俱帐中两侧而坐。一班胡服乐姬黛绿鸦青,次第斟酒献觞。我坐在颉利一侧,却再无任何心情,白日的事情仍是让我心有余悸。

夜色渐浓,众人皆已酒酣耳热。我闲闲的拣了块面前玉盘里的黄金梨送进口里,只觉清脆香甜,甚是可口。一连拣了几块,边吃边看着身边的颉利与众臣举觚豪饮。越过他,视线落在另一侧面色酡红的阿瓦罕身上,她也刚吃了口马奶酒,随即向我飘来阴鸷一瞥,那种忿恨的眼神直让人心底发颤,好象我与她有杀父之仇,夺夫之恨一般。从未见过如此敢爱敢恨却又狠辣的女子。

随着一群头戴鹰翎,身着兽骨、兽牙的萨满舞者退下。我看见鲁门也在众臣身后,顺着帐壁有些踉跄着出帐,到门处时还险些撞到了门框上。紧跟着苏奈依奏起,一男子着蓝袍马靴,敲着纳格拉,踏着乐声上场。一杏红织金纱裙的香艳女子摇摆着腰肢相随左右。伴着乐律,二人由缓到急,旋转飞速,一刻不停,足有一盏茶之久,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乐声骤停,二人才一个蹲身,舞止。众人无不起哄叫好。随之便见下首一男子高喝了一声,端着酒觚,摇晃着走至殿中。一把拉过那舞姬,用突厥语说了句什么,那女子立时面色羞红的摇着头。那名男子大笑着一手揽过她的腰肢,一手向她嘴里灌了下去。随后又到那面色嫣红的舞姬脸上狠亲了一口。众人登时暴出一阵阵肆意笑声。

我皱起眉,却见颉利也只是面带浅笑,并未有阻拦之意,料这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这女子的地位低贱至此,任人当众羞辱贱踏,毫无尊言可讲。

正暗自嗟叹,见鲁门跌跌撞撞的进帐,却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他走至案前,一屁股坐下,顺势扫了我一眼,又忙躲闪了去,他一向目光如虎似豹,此刻这般,倒让我心生疑虑。

正觉纳闷,忽见帐门处阿依正朝我挤眉弄眼的示意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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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我略一迟疑起身,绕开嬉闹的众人,刚到门处,阿依便迎上两步,急声道:“小姐,快,香香出事了。”

我头“嗡”的一下,也不再多问,也不敢再想,便匆忙着出帐。一股冷气吹透衣衫,我却是燥热不已,竟出了一身的汗。一路小跑着,刚到帐前,便听到一阵嘤嘤哭声,极是凄伤。

我心一沉,猛的推开帐门,见香香埋着头,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的缩在榻里,娇小的身子一抖一抖的。我心里一紧,转过头盯着阿依,阿依微微一颤,结巴着道:“是……是鲁门将军。”

我闭了闭眼,脸上的泪已是冰冷。本想着将香香带出青楼是帮她,没想到倒害了她,她才十三岁啊,这辈子就这样毁了。也不脱鞋子,直接爬上榻,将颤栗不止的香香揽进怀里,哽噎着说:“对不起,都怪我……”

香香打了个激凌,抬起像纸一样白的小脸,无声的摇着头。我擦了擦一脸狼籍的泪水,柔声道:“别怕,没事了,有琉璃姐姐在,没事了……我这就带你走,离开这里……”我泪水纷纷的说完,拉着她起来,为她整理好衣衫,披上我的氅衣,便欲出门,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却只想着马上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阿依一下拦在我身前,急声说:“小姐,你要去哪里?这大冷的天,深更半夜的,你又不辩方向。何况草原上有狼群野兽,不被吃了,也会冻死的啊。”

“在这里也是死,还不都是一样?”我伸手想要推开她。她却“扑通”跪了下去紧紧抱住我的腿,几近哀求:“小姐,你走了,奴家也是死路一条啊,你好歹也要知会可汗一声啊。”

我正有些情急的想甩开她,可又不忍牵连她。忽见帐门打开,颉利大步着进门,沉着脸扫了我们一眼。阿依忙放开我,移过身子,道:“可汗,小姐她要走。”

“为什么?”他走上前,盯着我的脸,平静着问:“因为可敦?”

阿依见我只是凝眉不语,便接口道:“是……鲁门将军刚刚欺负了香香。”

颉利沉默片刻方冷冰冰的吩咐一句:“去带鲁门将军过来。”身后的随从应了转身快步出帐。

“可汗不必劳心了。多日来小女子在此叨扰,也该走了。可汗的收留之恩,小女子无以回报,就在此谢过了。”我冷冷说完拉着香香躲开他,却被他伸臂拦住:“琉璃……要走也不急于这一时。放心,本汗会为你主持公道。”

我扯动嘴角,主持公道又有何用?事已至此,还能挽回吗?还能再还香香清白之身吗?

他和声继续道:“就算寒冷和野兽你都不怕,难道你不怕碰到匪盗吗?他们要比鲁门更可怕。何况即使你活着出了草原,你不怕被抓到吗?大唐的皇上不是正四处捉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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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我一阵惊愕,没想到他如此目达耳通,颖悟绝伦。

“看样子,是本汗说对了。长安和赤县到处缉拿的女子就是你。而且要拿你的就是大唐的皇上。”他定定看着我:“奇怪本汗为什么会知道?”他弯起唇似笑非笑:“值得如此严查的想必是重犯,可若真的犯下了大案,就应公开发放海捕公文才是。可又偏偏没有。即不是重犯,却又如此兴师动众,秘密海捕就足以让人疑惑。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能调用大唐羽林军的,除了皇上,还能有谁?”

我暗自惊骇他如此明若观火。自认为隐瞒得很好,竟早就被他窥破。看见香香正仰着惊恐的脸,红肿的眼睛呆呆的看着我。我只觉甚是悲凉,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泪在眼里旋着,仍勉强的轻拍了拍她的肩,微笑。

随着帐外有人高声禀了句,紧接着两个兵士押着醉熏熏的鲁门进帐。香香猛的一抖,脸埋到我的胸前,再不敢抬起。

颉利面色不豫的踱到帐中,背对着鲁门问道:“你都做了什么?”

鲁门打了个酒嗝,含糊着道:“不过是玩儿个下人。”说着瞟了眼我和香香,不屑着说:“这等奴婢、艺妓的,哪个不是随便玩儿?可汗不会因此治属下的罪吧?”

颉利突然转身,怒喝道:“她们是本汗带回来的,本汗早就说过,琉璃是本汗的妹子。你敢如此放肆,看来是不把本汗放在眼里。说,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他的声音陡的提高了八度,在场的人无不唬了一跳。

鲁门见他震怒,“通”的跪了下去,用突厥语解释着什么。紧接着阿瓦罕也急急的进帐,看了眼地上的鲁门,直奔颉利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口气少有的低气:“可汗息怒,鲁门也是吃醉了酒。”

颉利哼了一声甩开她,眼中现出狠色:“如不治你的罪,本汗还有何威信可言。”

阿瓦罕腾的变了脸色,眼里升起怒火:“你难道真的要为这个贱婢治鲁门的罪?他可是本可敦的弟弟,跟你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你杀了他还怎么服众?何况我父汗也不会依。”

颉利冷冷一笑:“她是琉璃的妹妹,而琉璃是本汗的妹子,你说她是贱婢?本汗治了鲁门的罪,慕容大汗那边,本汗也自会解释。相信他老人家也会通情晓理。”言罢,跨上前自旁边侍卫腰间“唰”的抽出腰刀,奉到我面前,扫了眼惊愕的鲁门道:“他——任你处置。”

鲁门瞬间醒了酒,面如土色的盯着我。阿瓦罕也是冷眼看着我,脸色青白的咬着牙。

我正愣怔,躲在怀里的香香轻轻扯下我的衣衫。我心下一酸,也知不可猛撞,何况我也没有杀人的胆量。想起刚刚筵席上众人调戏那名舞姬的情景,竟是那么自然的事。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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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罕说得没错,为了我们这样没有身份的女子,治了鲁门,颉利自是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