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字谶(172)
“他……没和你在一起？”我问得心虚。
“没有。从来就没有。”她说。回头紧紧注视着我清晰道：“当年成都以为他的病不会好，境况又窘迫，便不想拖累你
141、缘字诀几番轮回...
。就与李世民商议好，由他来照顾你。因为怕你不死心，放不下他，便要李世民，还有我，一同演了那一出戏。只为让你放心的跟李世民走。”虞小姐说着泪盈于眶。仰起头睁了睁眼，不让眼泪流出：“那日你在酒馆碰到将军和我，还有什么亲事，全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他苦心安排的，只为让你安心。你明白吗？这就是他对你的一翻真心。让我羡慕又妒恨……那日你从酒馆走后，将军一人饮了一夜的酒，直到最后，人事不醒，我去扶他时，看见他眼角还在淌着泪……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虞小姐的话终是被泪水淹没。让我心如针扎火灼。
她转过脸望向窗外，平息了情绪继续道：“那时候他总是赶我走，也不肯用药，无论我怎样哀求……我心灰意冷，本想出家。可因为家里出了事，父亲被杀，我实不忍再抛下母亲一人……”
我僵住了一般，呆呆的听她哭诉：“其实你刚到长安，我就也来了。因为放心不下成都，便想来寻你，想让你回到他身边。可……被却被李世民发现了……叔叔在朝中坐官，我与娘都投奔在此，所以，我不敢抗旨。”
我心中一凛，我刚到她便来了，这么说那次在桃苑小小的不愉快就是因此而起了？难怪李世民无端的发那么大的火。
虞小姐拭了泪，叹息：“真是个痴人……傻人……”
痴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我伸出手去端面前的茶碗，本想掩饰自己的悲痛和愧疚，可手却抖得厉害，一碗茶全部泼洒出来。
我泪落如雨，通身有一种被掏空的精疲力竭。我再也没有勇气听下去，起身快步出门。等在楼下的几人见状，也不敢多问。匆匆上了马车，再也站立不稳，一下跌坐在木几边，心中疼痛不已。
142
142、长恨一曲君王泪（大结局）...
在车里向宫内遥遥望去，只见云霭低垂下，层层广庭深院，斗拱飞檐。郁郁的回到甘露殿，已近黄昏的日光变成了耀目的金色，院中的梧桐花好像在一夜之间落尽，隐隐可见上面结出的青色桐子。
看见刘公公和增多的侍卫，便知道李世民也在。带着一身疲惫，满心落寞的悄声进殿。世民正坐在西殿的书案边吃茶，寒烟翠色纱窗间漏下的绵绣夕光，映着他身上的蜀锦绣龙袍和殿内宝器上的琳琅，拂了一层绚烂光影，那么温暖而详和，我竟然在瞬间看痴了。
他抬头看看我，暖暖一笑：“怎么去的时候高高兴兴，回来就这般倦容了？”
我举步上前，霸道的拿走他手里的书卷，任性的说：“还是外面好，一回来就觉得闷，我要你陪我出去走走。”
他好脾气的向紫檀椅上一仰，舒展了手臂，道：“好，去哪里？”
我眸波一转，“海池中的岛屿，只是远远的见，还从未去过呢。我们就去那儿好不好？”
他一沉吟，痛快的应了声：“好”
这样温润可亲的他，无论如何也让我无法相信，他会亲手扭断萧妃的脖子，做得那么绝决。
平静的水面，没有什么风，天边有轻薄的云朵堆聚着。随着有节奏的摇橹和轻柔的波声，小舟缓缓向前移着。一汪碧水明澈透底，坐在小舟上，迎着温热的夏风，隐约可见远处湖中山岛上绿树映红墙。
他侧面远眺，衣袂随暖风轻动，英朗坚毅的眉宇间更多了份沉稳，让我看得入迷。我贪娈的看着他，好象永远都看不够。
他伸手揽过我，目光仍旧落在远处，只笑着说：“好象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这样傻傻的看朕。朕真的有那么好看么？”
“嗯”我厚脸皮的承认。见他嗤的一笑，又得寸进尺的投入他怀里，环住他的腰，尽情享受着他温润的气息。
上了岸，把侍卫远远的屏退在身后，与他牵着手，顺着一条蜿蜒通往山顶的九曲山路上行，沿途的茂林修竹遮住了滟滟暮光，鸟儿在树枝间跳来跳去啁啾着。
只走到一半，我就觉得双腿酸软了。斜睨了他一眼，却见他仍旧神闲气定。目波一闪，随即痛叫一声，腿已跪了下去。
他遽然回头，惊问：“怎么了？”
我吸着冷气指了指右脚：“崴到了。”
他眉尖一拧，正欲唤远远跟着的侍卫，我忙扯住他的衣角，道：“不碍的，出来一趟不易，我可不想就这样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不然……”我小心翼翼的注视着他的神色，征询的口气说：“你背我，可好？”
他神色一滞，紧接着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听话的蹲□去。我以迅捷的方式跃上他的背，很怕他会反悔。
“不是受伤了吗？还这么灵
142、长恨一曲君王泪（大结局）...
敏？”他问，却没有放下我的意思。
“现在好了。”
他“扑”的一笑，然后佯装严肃的质问：“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
我坏坏的说：“是啊，你要治罪吗？”
他笑：“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不治怎么行？看回寝宫后，朕怎么治你。”
我脸色羞红，环住他的脖颈，将脸贴在他俊逸的面庞上。闲闲的转过话题，“那个替常何写奏疏的马周，皇上见过以后怎样了？”
“有机辩，满腹经纶，深识事端，只是有些孤标傲世，放荡了些，书生的通病——过于清高！不过只要有才，朕就不怕费时调教。当日朕就让他就到门下省报到了。”
我感叹：“从一代布衣一跃为国家重臣。真可谓鲤鱼跳龙门呢。”
“英雄不问出处，才子更不分门第。”
“这些书生真是运气好，能得遇这样不拘一格，唯才是举，千古难寻的贤明君主，可以一展抱负了。”
“说得这么动听，是不是又有什么目的？”他笑言。
我莞尔。看到前方数株垂柳之下掩遮着的几间楹舍，竹篱围绕，栏外一条清溪潺潺流过。我禁不住赞道：“想不到宫里竟有这样的世外桃源！快放下我。”
跳下他的背，直奔到溪边，只见被簇簇树林遮掩下的溪水见底清澈。我就溪边坐下，脱去鞋袜，将脚轻轻放进溪水里，立时一阵清凉流窜全身。
见李世民挨着我坐了，道：“你也放进来，可舒适呢。”
“你帮我脱。”他抬起脚，霸道的说。
我白了他一眼，“好，就看在你背我走了这么远的分上。”说着乖乖的为他脱去鞋履和雪白的足布。就着溪水洗了手，取出绢帕，为他拭去额上细细的汗珠。
他的脚不老实的往我脚上放，我也不理他，只依在他肩上，笑得安静。
暮色渐浓，四周一片宁静，晚霞弥漫在天边，幽凉的山风微微吹拂着，带着花草的清香，我轻轻哼着小曲儿：
“……草青青，水蓝蓝，白云深处是故乡，故乡在江南。雨茫茫，桥弯弯，白帆片片是梦乡，梦乡在江南。不知今宵是何时的云烟，也不知今夕是何时的水莲……”
“世民——”很久没这样唤他了。
“嗯？”他轻声应着，极是自然。
“我想出宫。”我终是要将这美好打破。
他的身子一僵，旋即与我离开了一些距离，似听错了一般审视着我：“今日不是刚回来？”
我的头倚了个空，不敢看他，只看着面前静静流动的溪水，道：“我是说，我累了，我想离开这里——永远。”
“不行”他断然回道，紧接着抬出脚开始笨拙的缠着足布。我拿过他手中的凌布，轻轻的为他穿好。顺手拉住他的手，说：“我本可以像上次一样偷偷走掉，可我不想那样
142、长恨一曲君王泪（大结局）...
。”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走得出朕的手掌心吗？”他怒声道，随之又挨近我，缓和语气问：“朕哪里待你不好？没有名分，朕这就封你。”
我摇头，泪水蒙上了双眸，“你对我很好。是我对不住你。世民——”我几近哀求，“即使你留下我，我也不会快乐，难道你愿意这样吗？”
“为什么？你不爱朕？”他声音森寒。
“爱”我回答得坚定而真诚。
“就因为朕是皇上？定要朕抛下江山与你天涯海角的去了，你就满意了？”
“不，你抛下江山，我也不会与你在一起。因为——我欠了一个人一生……必须要还。”
他沉默了。半晌方厮哑着道：“你说宇文成都？你……找到他了？”
“没有，可我知道了他还活着。我想去找。”我追寻着他的眼睛，轻问：“世民，你愿意等我吗？”
“等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他的声音透着苦晦。
我立觉被一种巨大的哀伤击倒，可能都不止罢。“等我……了了这份缘。我就踏踏实实的陪在你身边，永不离开。”我说得艰难。
他看着我，脸上笼上秋瑟，清亮的双眸变得迷蒙。终是紧紧的，紧紧的把我搂在怀里，哽声说：“朕管不了那么许多，只是不许你离开……没有你的日子，朕不知道该怎么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