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药(17)
他听得起劲儿,悄悄问:“这唱的什么意思啊?”迟杄笑过他,耐心地解释了杜丽娘跟柳梦梅的故事。
迟楠一脸恍然大悟。
“表字春卿?这古代人字啊号啊的,真麻烦。
二哥有没有?”迟杄受过旧式私塾教育,点点头,手指沾茶水写在桌上。
“沐青。
迟沐青,挺好听的。”
从迟楠嘴里念出来,软糯如慕卿。
爱慕卿卿。
想想作罢,自己三弟是什么人,迟杄清楚的。
摩挲着弟弟的手背,远远打量方老板。
派手下人查过底细,没查出东西,得继续深挖。
在此之前,他不希望方肆懿见到迟楠。
“看你最近不太爱吃东西。”
迟楠给他添杯茶,“散了戏,我们去吃夜宵。
北平也有做得正宗的小牛排。”
台上人翩然离去,余音荡在迟楠耳畔尚未散净。
像受了不小的感动,眼中竟有泪花。
“二哥,你说台上为什么不演柳杜二人重逢呢。”
迟杄摇头笑了,用手指揩去他的泪花。
“全本的《牡丹亭》,三天三夜都演不完。
戏就是戏,谁在戏里过人生呢。”
动作轻柔,反让迟楠哭得厉害了。
他小声说:“可我不喜欢。”
小孩子的执拗是强求种种圆缺都有好结局。
这种全身心的信赖鼓舞了迟杄。
他拍拍迟楠的背:“那就不看。
在我们家,你负责永远不长大。”
迟楠哭过便完,解下怀表放进打赏的盘子里,恢复了生气儿。
“哥,我能去见见台上那位吗?”听了这话,迟杄明显不高兴。
“去见那些人做什么,三教九流。”
挨了训的迟楠垂头丧气。
他不过好奇,又不捧戏子泡戏子。
那勾勒的假面下,定有张美艳无比的脸。
“我去解下手,十分钟回来!”望着弟弟远去的身影,迟杄的脸色变得难看。
他要真信了迟楠,他就是傻子。
“天津来的老板?”方肆懿妆卸到一半,觉得稀奇。
“放他进来,坏了后台的规矩,以后岂不是谁都能进来。”
打发人去赶,门外人放大了声音喊:“姐姐,无心冒犯。
我见台上丽娘仙姿,就是好奇,这杜丽娘还魂还到了什么人身上。”
隔扇门,少了那股活泼劲儿。
声音再耳熟不过,一周前还在床上喊他哥哥。
放下热毛巾把子,方肆懿不知道迟楠怎么没走,既然送上门,先戏弄戏弄,捏起嗓子:“姐姐刚把丽娘的头摘下来,正要换另外的头呢。
你若不怕,大可进门一观。”
话音刚落,不给迟楠被吓跑的机会,拉开门把人往里一拽。
“救命......唔!”迟楠被捂住嘴,瞪大眼睛。
妆卸一半,能看清样子了。
“丽娘啊,还没唱到还魂的时候呢。”
方肆懿亲亲他,妆蹭到对方脸上。
“迟少爷想我了。
方某无比感动,唯有以身相许......”迟楠没料到会跟他这样见面。
想到刚才喊他姐姐,一阵反胃。
“怎么是你啊!谁想你了,别血口喷人。”
扯了干净的毛巾,他用力擦脸上蹭的戏妆。
方肆懿抢过那条毛巾,慢慢给他擦脸,擦着擦着又笑了。
“我这病,好起来也快。”
见了这人,迟楠就想挑衅两句。
“什么病,神经病吗?”说了显得自己幼稚,酝酿点有水平的,姑且闭上嘴。
方肆懿专属的化妆间燃了沉香,他们在无形香雾中对看,不愿惊动花好月圆的宁静。
迟楠一点点凑近,鼻尖快碰上方肆懿的鼻尖。
“给你自己擦吧,吓人得要命。”
“三弟,你在里面吗?”迟楠心想糟了。
给他哥知道他来钻戏子的化妆间,非把他扔郊外不可。
听见那称呼,方肆懿皱起眉。
“除了我,你哪来的哥?”迟楠做手势让他小点声,“我爹的二老婆生的。”
迟家人?方肆懿最不怕迟家人。
“你让开,我去会会。”
第12章
再多等会儿,迟杄要砸门了。
他的耐心从不用在这种地方。
门从里开,探出半个方老板的身子。
方肆懿冷然问:“您哪位?”迟杄知道迟楠在,不与他多言,想推开人进门。
“教训自家兄弟,用不上方老板插手。”
方肆懿把门挡得严实。
“我们芝生班哪个配跟迟家公子称兄道弟,说来我听听?”他越挡,迟杄越怒,面上又不能短了风度。
“我三弟年纪小,不懂事,着了妖魔鬼怪的道,需要管教。”
那把住门框的手半分不松。
“恕我直言,这儿最大的妖魔鬼怪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