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少年,黑化了(12)+番外
那些人里面,我看见了双熟悉的眼。
灰褐色的眼,不再含笑,苍老疲倦。
那是阿远的眼。
我喜欢的阿远的眼。
可梦没做完,我就醒了。
我睁着眼,茫茫地望着天花板。
睁眼那一瞬,有东西从我的眼角缓缓滑落,湿湿润润的。
阿远。
“你醒了。”
温朗的声线。
我机械地转动眼珠望去。
男人从沙发上起身,迈着修长的腿。
他靠近,我也没能认出他。
李闻檀表情淡淡,“重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这次,我好像睡了很久,脑海里空空荡荡,连听力都下降很多。
他的脸重重叠叠,我勉强认清。
“你怎么在这?”
李闻檀望着我,“这里是我家。”
我沉默。
之后,我掀开被,要翻身下床。
李闻檀伸手拦住我,我立即甩开他的手。
“我跟你不熟。”
这句几乎是吼出来,怀揣着怒气。
心腔里器官怦怦地跳动,急剧的声音我自己都能清晰听见。
家里失火,我没生气。
可一见到他,藏起的怒气像被撕裂条细长口子,无边地涌出蔓延。
大脑发疼,尖锐地,突突地。
我却也习惯了,麻木着。
我苍白着脸颊,偏着头,问着李闻檀。
“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药?”
药。
那瓶药,在茶几下的药。
要命的药。
李闻檀沉静的黑瞳看着我,不说话。
我更生气,气红了眼。
“说话啊!”
头皮欲裂,脑袋里似有东西挣扎欲出,而整个人像是要被撕开。
沉默好久,李闻檀缓缓吐出字来,“躁郁症,忌情绪化。”
我蓦地哑然,看着他模糊的脸。
他漆黑的眼瞳里映着我的脸。
那张被火烧过的脸。
“你要说什么?”
“惊悸,失眠,易忘,大悲大喜。重小姐,你患上躁郁症已经很久了吧?”
李闻檀这样静静地问我。
他也这样静静地看我。
我沉默。
充斥胸腔的怒火突被平息,怦怦跳动的心脏突然下沉。
我听着,四肢开始发凉。
像被人挖开胸腔,袒露腐朽的内里。
而那颗被自己深藏在完好皮囊下的心,仍裹缠交织着尚在缓慢运作的其他器官。
“躁郁症有很长一段潜伏期。有的人潜伏期可能几个月或一年,有的人潜伏期可能是几十年或一辈子都不会发作。”
“因为躁郁症人群大多是受客观事物刺激。”
“客观事物有多种因素影响,发作率较高。”
“而主体变化会直接诱发躁郁症。”
李闻檀看着我,“重小姐,你属于哪一种?”
我垂下眼眸,突然不敢看他。
怕。
害怕。
害怕被人发现心底深藏的丑陋,和丑陋里包裹的那个瑟瑟的灵魂。
排斥。
不停在排斥。
“你别说了。”我低低道。
“重小姐……”
“我让你别说了!”
我猛地推开他。
他晃了一下。
然后从他身边跑开了。
那一瞬,有液体从眼眶里溅落,砸在人手臂上,灼热得滚烫。
李闻檀就立在原地,看着我从他家跑出去,不再去拦。
目光冥冥,湖也无澜。
他弯腰,拾起地上无声掉落的衣裳。
轻轻掸了掸,整齐地叠好,搁在床头前。
李闻檀垂着眼眸。
“你是讨厌我,还是不敢承认赵遗远已经死了的事实?”
“重温。”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
我光着脚走在人行道。
路人指指点点。
我木讷地转动眼珠,看着他们。
一旁玻璃橱窗里,我也看见了自己。
僵直的目光,惨白的脸庞。
脸上纱布掉落,露出骇人的丑陋的疤痕。
光着脚,披头散发的模样,像个疯子。
玻璃橱窗里,穿着素白婚纱的无面的假模特。
我捂着眼,吃吃地笑。
泪水从指缝里流出。
我蹲在地上,有狗伸着舌头舔着我的手指。
我看狗。
狗黑漆漆的眼瞳凝望着我。
它蹲坐在地上,伸着长长的大舌头,傻傻的目光。
是地铁站遇到的那只狗。
街上的人群里,有人吹了声口哨。
金毛浑身一抖,甩着蓬松的尾巴跑开了。
我站起身,想透过重重的人群看着狗去哪儿了。
手臂一紧,有人拉住了我。
我回头去看。
一双黑沉的眼瞳,凛冽而崤寒的目光。
棠鹤生,那个警察。
“你还想去哪儿?”
我掩下眸心。
“哪儿也不去了。”
看着我的模样,棠鹤生皱着眉心。
“跟我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