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质的舞步也随之放缓,翻飞的衣摆慢慢落下,裹住纤软如柳枝的婀娜身段。
她一双杏眼始终带着不容忽视的烈焰,直勾勾望着裴济,此刻脚步也随着止息的乐曲,一步一步向着他的方向靠近,终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贴近他的身畔,如一只归巢倦鸟一般,软软伏下身去。
两具身体隔着轻薄布料摩挲着,带起一簇如火的热度。
激烈的舞动过后,丽质歪坐在裴济脚边,咬着玉簪的口中不住喘息着,带出一阵幽香的气息,自他身畔萦绕而过。
她伸手取下玉簪,一手覆在他搁在膝上捏紧成拳的大手上,微微攀附着,仰头问:“裴将军,妾这一舞如何?”
裴济没说话,一动不动望着她,视线毫无波动,可被她攀着的那只大手,却温度滚烫,身上的肌肉更是绷得紧紧的,宛如磐石。
丽质未等到他回答,杏眼里闪过毫不掩饰的失望。
她轻咬着唇,将一张因方才的舞动而泛起绯红的脸颊伏到他膝上,失落道:“将军既不饮酒,也不爱妾的舞,方才又何必要进这凉亭中来,令妾空欢喜一场。”
裴济默然,无声闭了闭眼,像在自我悔悟。
是啊,他为何要进来?明知道眼前这女子心思深沉,定不会安好心,他又何必自投罗网?
分明是魔怔了。
“娘子几次三番出现在我眼前,究竟有何目的?”
他忍住伸手将她推开的欲望,垂眸凝视石桌上白瓷酒壶,声音低沉而隐忍。
丽质倚在他膝边,慢慢自斜坐的姿态变为半跪,上身攀着他蜿蜒而起,紧贴在他身侧,一张妩媚的面庞凑近他眼前,盈盈杏眼像一汪春水,引他沉溺。
“将军难道不懂妾的意思吗?”
女子的声音带着说不清的忧愁与失落,听得裴济心底一阵控制不住的悸动。
她的暗示已这般明显,他哪里还能不懂?
若说最初那一次睿王闯进来时,她主动向他求援,是因知道他身份特殊,既能将睿王带走,又不会闹到皇帝面前,那后来呢?
她主动给他送手药,给他的手下送酒,更主动邀他来饮酒,给他跳舞……
大魏民众开放,男女之间没有太多忌讳,女子若看上那一位郎君,主动追逐者也并不鲜见。
可眼前的女人不一样。
她是皇帝的女人,睿王也对她有意。
他自知论身份地位,权势财富,都比不过两位表兄,即便平日有不少女子对他主动示好,他也不会自负到认为眼前的女子也会这般。
她定另有所图。
沉默之下,裴济眯起双眸,仔细打量起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庞,黑沉的眼眸里满是戒备与揣度。
丽质在他的视线下幽幽别开眼,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一手捂了捂胸口,稍稍退开些,伸手执起桌上白瓷酒壶,往杯中斟满一杯澄澈酒液。
霎时一阵海棠花香飘散而来,令裴济心中一颤。
她一手执杯,奉至他面前,眼中水光潋滟,期期艾艾道:“今日七夕,阖宫欢庆,只有妾一人在此,孤寂冷清,幸好有将军在。妾身无长物,无以言谢,唯有亲手替将军斟这一杯酒,望将军勿怪。”
裴济垂眸,俯视着她盈盈的眼眸,心道这女子大约没一句实话。
他自坐下起便岿然不动的身躯终于有些绷不住,攥成拳的手猛然伸出,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得更近。
晃动之中,杯中酒液泼洒而出,沾湿了他手背的肌肤。
他丝毫不顾,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冷嘲:“娘子不必诓骗我,裴某何德何能,能让娘子放着身边的陛下不管,几次三番地有意纠缠?今日若不说清楚,我——”
他话未说完,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方才还期期艾艾望着他的女人,此刻已俯下脸去,凑近他湿润的手背,一点一点将上面残余的酒液吮去。
温热柔软的触感自相触的那一块肌肤一下蔓延开来,带着几分酥麻,让他一下失语。
他的手先是无意识地收紧,再是慢慢放松,直到她将酒液仔细吮尽,他已彻底将她放开。
她缓缓抬头,泛红的眼眶柔弱地望着他:“妾不说清楚,将军要如何?”
说着,也不待他回答,她又将杯中余下的酒一饮而尽。
“妾不过觉得将军是个好人罢了。”
“妾没看错,废了这样多的心思,将军也仍是不为所动,若换做别人——”她自嘲一笑,将酒杯放回桌上,又替自己斟了一杯,仍是一饮而尽,“这世间最难的,便是一直做个好人。将军这样的人物,是妾高攀不上。”
“别人”指的是谁,二人皆心知肚明。
她默默饮酒,面色清冷,唇边的胭脂已晕染开去,带出一种颓靡凄清的风情,与方才的妩媚妖娆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