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之名(113)
店里老板娘是旧识,见她提着行李箱就过来了,连忙招呼着坐。
店里人很多,像她这种一个人吃一桌的没有,都是三五成行,放假了,总是亲友相聚时刻。
拌粉端上来,从来是变态辣,她口味重,与她表现出来的对外界的淡然平和,截然相反。
或许是被这一下辣的太狠了,顾鸳握筷子的手抖了一下,瞳孔收缩不定,胸口迅速的起伏。不定。
电视里依然在播放着大自然残酷食物链的常态。
顾鸳出生平常人家,不富裕也不算多穷,父母双全,亲族大都具在,所以一到过年过节,房子里就跟一场场盛大的家庭肥皂剧的联播。
话题反复,言词匮乏,说来说去都是同样的论调。
或者炫耀,或者争吵,高高在上的,窘迫难堪的,一顿所谓难得团圆的家宴就成了亲族之间明枪暗箭的战场。
仿佛都是无心之失,言辞无意且恶毒,让这些其实在彼此的胸腔里翻腾了不知多久多怨毒的人心才得以相亲相爱的嘴脸宣泄而出。
这些纠缠于宗族血脉的斗争,永无止息。
顾鸳不胜其扰,抱了本书戴着耳机趴在外婆家的顶楼天台,伸展了腰背,歪着头,望向干涸水塘对面的稻田的更远的连绵山丘。
春节什么的,真是越来越无聊了。她想回学校了。
放寒假第二天,释初就来了她家做客,顾鸳笑嘻嘻迎上去,端茶倒水,好不殷勤。
冯漾初中毕业以后就外出工作了,之前在广东,现在是深圳,一年到头也没个几天子假,总是要等到年三十才能见得到人影。
顾鸳不无遗憾,每次过年放假的时候,她在这边所有的娱乐活动都是释初和冯漾带她一起的,如果没有她们两个人,她连房间门都不想踏出去一步。
家里热闹,街上也热闹,她有些恐慌。
逃离现实最好的方法就是看书,陷进书中构筑的世界里,神游。
天台宽阔,阴凉地摆着两把藤椅,椅子里躺着两个少女,聊天聊地,说南道北。
也是消遣。
释初走后没多久,沈飞上了楼。
“要吃饭了。”
顾鸳没说话,扬了扬手里的书,意思是他们先吃,她看完了就下去。
“有你最爱吃的土豆。”
沈飞点头,又笑着加上一句。
顾鸳放在书页间的指尖一顿,翻着白眼望了望天,就跟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沈飞下了楼。
说起来,顾鸳自己都有些想笑,她对什么事情都看得极淡,唯独这一件,她就是无药可救的栽进去了。
她喜欢土豆,无论是蒸的炸的煮的焖的红烧糖醋烧烤,就是生的,能一口吃出淀粉的那种,她都喜欢。
一桌子菜再好看再色香味俱全,只要少了土豆她也就随便应付几口就算了,可哪怕一日三餐顿顿土豆,她依然觉得这是琼宫盛宴,怎么吃都不算饱。
她想,这应该也是一种病。
下了天台,她先回房间里放书。
打开门,顾鸳看向房间里自己粉色的书架,粉色的窗帘,粉色的床和被子,粉色的鞋架……慢慢收起了笑。
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饰品,都是父母双亲给她挑的,因为她说过,她喜欢粉色,很喜欢很喜欢。
他们一直都记得。
可他们也忘了,她说“很喜欢”的时间段,已经停留在十年前了。
窗帘拉起了大半,只留下三分之一的区域,墙壁上裸露出一扇窗来,这是她选择这间屋子的原因。
在房子还没装修之前,她和妹妹来三楼挑选自己以后想要居住的房间,她一眼透过窗子看见那一片绿色就立即拍定了。
过了客厅前面的那一间面街道是的妹妹的,比她的这间要大上一倍多。可她不喜欢,就这么简单。
走到窗子边,顾鸳把书放下。
窗户是打开的,她看向窗外一片四季绿植,远处的幽潭古树,矮矮坟莹,错落有致,美景如画。
只看着,心情便不由自主的跟着好转。
她回家后,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趁着早间光阴正好,无论进窗来做客的是阳光是风还是雨水,她都会张开嘴巴无声的大笑,因为每一天,就这么一瞬的感官,她觉得自己无比的幸福。
虽然相比较而言,她更偏爱光照炙烈。
说起来,她自小流连于沿海西南各地,但并不算是地道的南方人,父亲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多年,原本就打算把房子买在北方老家那边的。
只是顾鸳自己,当初仗着自己十一二岁,在南方温柔水乡里蹉跎惯了,便倚着秋千很是天真的说了句,“我不想回这边来,也不想去外婆家,别人都有自己家,我也想放学回家的时候,回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