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以孟玹这样糟糕的身子,活到一百岁几乎是痴心妄想,但有这个意愿便是好的,人活着就是要有个奔头。
谢汝满意地离开了,沈长寄悠然自得地坐在原处,静静看着孟玹对着远处发呆。
“舅舅。”
孟玹茫然地望了过来。
“舅舅,欢迎回家。”
孟玹慢慢红了眼眶。
“家……”他喃喃重复着这个字。
沈长寄没给他留太多消化情绪的时间,他冷静道:
“当年发生了何事,阿汝的生父生母究竟是何人?”
孟玹沉默了一会,目光变得悠远。
他避而不答,只说:“阿姐的尸体,是我亲手埋的。她死在了凉州,我那时恰好在那里。”
“她临终前未与我提起过她还有个孩子,我了解她的意思,她不想叫那孩子与前尘过往有任何的牵扯,所以不想叫人知道她的存在。往事已逝,再提亦毫无意义。”
“是仇还是怨,都由我来背,你们不必掺和进来。”
沈长寄不赞同道:“可她有权利知晓,我亦会为她寻求一个真相。”
“真相往往令人痛苦,我已经背着仇恨走了小半辈子,就让我了结这一切不好吗?”
“不好,我答应过她,会为她寻找亲人。”
沈长寄寸步不让。
孟玹突然怒道:“当年是满门抄斩,一个不留!告诉她作什么?叫她被人盯上,徒增危险吗?!陆家的仇我会报,与你们无关!合作的事就此作罢,我会离开。”
“陆家?”沈长寄微眯了眸。
孟玹倏得住了口,他冷下脸,手指着院门,“沈大人,不送。”
沈长寄没再强求,他已经得到了很重要的信息。临走前,将披风披到了孟玹的身上。
“我们既已联手,你所瞒之事我一定可以查出来,她希望找到家人,那我便会圆她心愿,也会为她留住你。”
孟玹抬头看去,沈长寄站在正午的太阳下,光洒在他的身上,可他眼神分明是冷的。
“你说与不说,与我并无妨碍。但你想走,是万万不可能的。这辈子,你都只能待在我府上。”
“你想报仇,想死,她不让,我便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你已是她唯一的亲人,你死要经过她的同意,她不让,那危险的事你就不能再做。”
“你……”孟玹竟觉得此刻沈长寄的眼神格外骇人。
沈长寄冷漠地勾了唇角,深深望了一眼孟玹,转身离开。
小院被更多的护卫团团围住,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更进不去,孟玹彻底被软禁了起来,连自寻死路都做不到。
沈长寄往主院的方向走,眉眼间一片冰冷,脚下步子踏得坚定而果决。
他会为她寻找亲人,为她报家仇,他能做到的就是圆她所有的愿望,只要她永远留在他身边。
孟玹不能走,永永远远也走不掉了。
第66章 (三更)“吾命休矣!!……
谢汝第二天再去给孟玹看病, 发现这里有比以往更加森严的守卫,沈长寄一如既往地跟着,不叫他们独处。
谢汝对更加严密的看守视若无睹, 她做完了自己需要做的事,抱着药箱又独自离开, 沈长寄却叫住了她, “等我。”
谢汝诧异道:“你不与孟公子谈事了吗?”
“我与他已无话可说。”
谢汝:“……”
孟玹:“……”
孟玹先前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此刻终于忍无可忍。他咳了一声,示意沈长寄近前来。
沈长寄淡淡瞥了他一眼, 无动于衷, 收回了视线,轻声道:“在外面等等我。”
“好。”
谢汝暂且离开,她站在那两个男人能看得到的地方, 百无聊赖,与平筝闲聊。
“我是她舅舅。”
孟玹压低了声音, 颇为不满地看着沈长寄。
“我知道。”
“那你还像防着人挖你墙角似的?”
沈长寄理所当然道:“你是男子,在我眼中与其他的人无甚区别。”
“……”
“况且你们还未相认,我若对你放之任之, 她会起疑。”
以阿汝对他的了解, 他不吃醋才是有问题。
孟玹无法理解, 伴侣双方怎能对另一方有这般强烈的控制欲,他若喜欢一个人,定是会将最好的都捧给那人, 她若喜欢自由, 他便放她自由,万事都不强求,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自觉这三十年来未曾对什么人动过心, 沉重的仇恨压在肩上,叫他无心情爱。可眼下,此刻,他眼前突然浮现了一张笑脸。
“哦,对了。”沈长寄突然想起来什么,冲守在外面的平瑢摆了摆手。
孟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骤然间,视野里多了一个人,是方才存在于他脑海中的那张脸,只不过她没在笑着,而是满脸怒容与倔强,桀骜得就像大漠上展翅飞翔的老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