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44)
“不爱我了吗梁初?”临走,他扬声问我。那时候,我硬是没回头:“是你不爱我了吧。”
他好似是笑了一声,笑声像飘渺的雾,萦萦绕绕的:“那好啊,别后悔。”
我后悔了吗?我有没有后悔呢。
赵知砚抓着我的手,我抿紧了嘴唇,闭着眼睛,声音被我咬住了,可眼泪却是关不住的,它顺着我的眼角滚落在床上。后来的后来,在他抱紧我的瞬间,我好像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了。
因为天气在回温了,因为平湖上的雾散了。因为冬天快要过去了,因为这座城市,不会再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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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我睡了好久,醒的时候太阳都已经挂得很高。
我浑身肌肉都是酸痛的,额角一跳一跳地疼,我撑着自己坐起来,窗帘开着,阳光洒在床单上。
我坐在那儿发了好久的呆,才想起来摸过手机看时间。看见屏幕上数字显示着10:31,下边则是折叠起来的新消息,大多数来自高中同学。八卦还真是有魔力,一夜之间熟或不熟的都冒出来了。嘘寒问暖,旁敲侧击,我滑了好几下都没滑到尽头。
我没心思理会,从那一大堆有关赵知砚的字眼里,把闵雪这股清流挑了出来。也不知是赵知砚让她足够放心,还是这个女人跟我的感情本来就没那么坚固,她完全不在意昨晚那个插曲,也没关心我走后又发生什么,只是甩了个热烈欢快的表情包:“初初宝贝,姐姐我要睡男人去了!”
我看完,把手机扔了。
赵知砚早走了,像从前一样,半边床单齐齐整整,被子也叠好放在枕边。一夜宿醉让我脑子都傻了,我望着他的枕头发愣,过了好久才掀开被子下床,慢慢地走出去。
这是我春节休假的最后一天,才刚起床就已经过去一半。我心情不算太好,胡乱洗漱完去开冰箱,余光瞥见餐桌上摆着什么,我扭头去看——一笼包子,一碟小菜,一碗粥。
这还是我第一次起床后在餐桌看见这种东西,但他走的时候也就不到七点,到现在早凉得透透的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默默热了饭吃掉,然后把我昨天那身沾满油渍酒味、后来又坐在马路边擦灰的衣服拎出来洗了。忙完了已经过午,昨晚喝得太猛,到现在胃还烧得难受。我想熬点粥喝又发现没了冰糖,我打算下楼去买,穿好外套刚要出门,有钥匙入孔的声音,门被从外面拉开了。
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我跟赵知砚在门口遇见。离得太近了,我下意识倒退一步,而他似乎也没有料到,一愣之后,目光飞快地打量我一番:“要出去?”
他手还搭着门把,一条手臂横着,整个人拦在我面前。说话时有些喘,我联想起刚才隐约听见楼梯间急促的脚步声,我想,他大概是跑上来的。
我点点头说:“我要去超市,冰糖没了。”
他听了,神色好像松缓一些。他慢慢吐了口气,手松开门把,侧过身给我让路,我刚要迈步他又止住我:“你还是别出门了。我去买吧。”我抬起头看他,他说:“外面太冷了。”
我把包挂回衣帽架,刚换好的鞋子外套又一件件脱掉。而他刚从楼底跑上来,现在又一阶阶下楼去了。我回厨房搅着锅里的豆子,氤氲起来的热气直扑向我的脸,在我脸颊渐渐潮湿的时候,赵知砚再次开门进屋。
一袋冰糖递过来,包装袋的温度冰得我手缩了缩。他说得没错,今天果然很冷。我拆开袋子,把冰糖丢进锅里,赵知砚站在厨房门边没走,那气氛又静又尴尬,我只好找话说:“你怎么回来了?”他说:“请假了。”
我低着眼“哦”一声。有些纳闷,可也不知该不该多嘴问他为什么会请假。我抿着唇迟迟问不出口,赵知砚自己倒是主动说话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平湖公园看鸽子吗?今天下午有空,我们去看看吧。”
冰糖在锅里慢慢化了,我弯下腰,从橱柜里取了两只碗。
暗红色的粥水倒进碗里,浮起腾腾的热雾。我扶着锅沿,不由得回忆起昨夜的赵知砚,他在床上抱着我喘得厉害,用力时好像眼眶都有些发红,那副疯狂又失控的样子到现在我一闭上眼就能想起来,声音、气味、温度,全都那么真切。可现在他衣着整齐地站在我面前了,他又重新恢复那副惯有的模样。冷静、平淡,默然望着我时,昨晚那双眼睛里曾有过的东西又都不见了,就好像一场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