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顾眠和陆瓷同学三年，同寝三年，但是大一大二他们都基本没什么交集。

因为陆瓷存在感太低了。

大一宿舍四个人，陆瓷总是不怎么说话，头发和眼镜还挡着脸。大家也不是刻意孤立他，但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想融入集体的意思，最初几次聚会不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建交大家都叫了他，但是他都拒绝了，次数多了大家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顾眠人际关系好，全院皆知，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基本大家就都能叫出他的名字，除了脸和家世，还因为他待人亲和，对谁都有一张笑脸，后来处长了大家也都愿意和他交朋友，算给自己未来搭个桥也是真心认可这个人。

就这么一个基本算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人，同宿舍的陆瓷却爱答不理，顾眠也不恼，“不待见”他的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但是出于“人设”的维护，顾眠依然是宿舍和他接触最多的人。

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是自我介绍，顾眠说：“你好，我叫顾眠。”

陆瓷头都没抬好半天才呐呐地应了声“你好”。

顾眠只得再问：“你叫什么名字？”

陆瓷停顿了更久才说了自己的名字。

顾眠没再为难他“哦”了一声就走了。

陆瓷像个隐形人一样住在宿舍里，安静，也干净，所以大家虽然觉得他内向却并没有讨厌他。

顾眠是偶然发现他经济状况不好的，一开始室友礼貌问每个人要不要带饭他都拒绝了，顾眠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每天吃没吃饭，吃几顿饭，当然也不在意，直到有一次他上课中途回宿舍拿东西，看见陆瓷晕倒在洗手台旁边。顾眠把他送去了医院，然后检查出来是急性胃炎，顾眠看见陆瓷麻木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但是医生说要给他开药，陆瓷拒绝了说自己有药，顾眠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接了单子去拿了药。

回去的路上陆瓷沉默了一会儿才转头对他说：“抱歉，我可能暂时还不了你钱。”抿了抿唇又接着说，“到月底，我先还你一部分，剩下的分期每月还你，三个月之内还清，你看可以吗？”

顾眠不是什么老好人，但是看着脸对着他但眼神却不知看向何处的陆瓷莫名动了点恻隐之心，开口道：“没关系，你可以不用还，我认识药房医生，我拿药不要钱。”他说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善意的谎言，引他主动上钩。

陆瓷抿了抿唇又说：“我会还给你的。”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顾眠笑了笑说行。

顾眠当时没意识到，他的恻隐之心有一点点是因为陆瓷嘴唇好看，像花瓣一样，薄而软，红而透。

顾眠总是对美丽的东西格外爱怜。

后来顾眠开始在宿舍点外卖，点全宿舍的份。

陆瓷一开始拒绝，顾眠就说：“他们都吃了就你拒绝我。”

他在装可怜，而且吃准了陆瓷吃这一套。

果然，陆瓷开始渐渐接受他“赠送”的食物。

一开始还拿其他室友做幌子，后来就直接带了饭放陆瓷桌子上。

陆瓷刚开始时推辞了，顾眠就说“我专程跑老远为你带的”，然后陆瓷就会吃下去，陆瓷总想给他钱，顾眠就说分期。

分期是真的分期了，只是分到了遥遥无期。

小恩小惠是顾眠笼络人心的手段，一点点小钱就能让别人觉得他是一个好相处，值得信赖的人。

顾眠不是在乎与每个人的关系。

但他要每个人都在乎与他的关系。

但陆瓷总有点不一样，顾眠真没在乎他在不在乎自己，只是每次看他吃东西都有种投喂小宠物的感觉，会让自己感到愉悦。

尽管他们多了“投喂”这层关系，但他们还是不是很“熟”——陆瓷话太少了，而顾眠本质上也并不是多热情的人，而且他把陆瓷当小宠物养，宠物不需要交流。

后来顾眠还为陆瓷介绍了份工作——因为他打算给陆瓷“投喂”点别的的时候遭到了激烈抵抗——没办法，养宠物嘛，管了吃还想管它穿和住，但是每当顾眠跟之前一样来“软刀子”的时候陆瓷就不说话红着眼睛看他，顾眠就下不去手了。

顾眠没意识到自己的“奇怪”状态——换其他人这么“难伺候”他早就“爱谁谁不要拉倒”了，但现在养的这个不一样，许是因为他已经花了点心思，不忍心半途而废，而且这个小宠物挺乖的，时不时还能逗着玩一下，顾眠也就一而再再而三放宽耐心“哄”着了。

顾眠的心思发生转折是在大二下学期的某天，那时候另外两个室友都不在了，宿舍只剩陆瓷和他两个人，而陆瓷非常安静但是宿舍又有活气让顾眠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