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师(104)

就在哈姆觉得已无新事可言时，阿爸远远的瞥见了一条小径。

哈姆挠了挠头，他确实忘了……或者说压根不想记起这个地方——小黑屋。他虽然没有去过，可丝毫不妨碍小黑屋成为心里最恐惧之地。

阿爸径直抱着他走了进去，小路狭长，尽头是一大片黄土的荒原。风卷狂沙迷人眼，景象与先前全然不同。

阿妈小心翼翼地扯着阿爸的袖子，遵从本能的抗拒入内。

“回去吧，这里果然不同寻常。”阿爸一只手护在哈姆眼前，背身低挡风沙。走了两步，想起一件事来，“卓朗呢？怎么没见着他？”

卓朗是邻居家的孩子，比哈姆大两岁，和他同时来到月城。初来乍到时，对周遭完全陌生的两人抱团取暖，感情不错。只是，卓朗不知为何总是不赞成教官说的话，跟刺猬似的不与人往来，一门心思想离开月城。哈姆也不能理解卓朗的行为，他觉得前辈们对他俩挺好的，为什么要这么抗拒呢？可卓朗不理会他的言论，还说他什么都不懂。后来，在一次出逃未遂后，徐教官将卓朗关进了小黑屋，哈姆再也没见过他的小伙伴了。

先生说，小黑屋可以让人脱胎换骨。脱胎换骨必定要经历非凡的痛苦，若是受不住，活在这世上也生不如死。哈姆觉得先生说的很有道理，卓朗会转生成另一个人，一个对世界有用的人。

阿爸听完这些，眉头却紧紧皱着，轮廓坚毅的脸绷着，黑眼睛灼灼发亮。哈姆有些害怕，又有些茫然，他看向阿妈。可阿妈垂着头，他只能看见她的头顶。

哈姆的阿爸叫塔格，是第一个同意陈公子提议的人。当年送走哈姆是为了让他学本事，却没注意到使者说不便再见的话。如今知晓这些，他更是觉得比起神的使者，哈姆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草原汉子就够了。塔格的阿爹死在一场保卫同族的战役里，他和一群铁骨铮铮的草原汉子拼死赶走了那些游匪，为族人换来了多年的和平。

在塔格看来，卓朗是草原的孩子，信神，更信奉自由。他不应该受此待遇，连解释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塔格决定去看看那个定夺生死的小黑屋，是如何让人脱胎换骨的。

哈姆的阿妈没有再说什么，她也是草原的孩子，卓朗的死不明不白，她无法给他的父母交代。

三人折返，顶着肆虐风沙，朝那个方向走去。到近前，才看见一扇老旧的木门嵌在壁上。实在是一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木门，插着一把腐朽的插销锁，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推开。塔格上前伸手准备拉开插销，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哈姆瑟缩了一下，他收回手掌安抚性的顺了顺孩子的背，还是推开了这扇门。

普通的木门后，是绝不普通的世界。而塔格只是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他觉得自己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感知，那种比黑夜更浓的黑暗笼罩了他。哈姆缩成一团，脸埋在阿爸的脖颈里。阿妈紧挽着阿爸的手臂，浑身颤抖。可现在，没有人感受到这些，即便彼此都知道。他们所有的感官和意识好像被诡异的黑暗吸收了，三个活生生的人，几乎要融化在其中，变成黑暗的一部分了。

塔格最后的意识是：神啊，这是魔鬼的所在，请您救救我的家人。

黑暗中，有个人却将一切尽收眼底。了解情况后，他迅速出手，在这一家三口完全迷失前，用自己的煦风将他们包裹。

不知过了过久，塔格清醒过来时，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感官却回来了。他感受到孩子的抽泣和妻子的颤抖，也感受到一股柔和的暖意。天神听见了我的祈祷，他想。正准备跪伏时，一双手将他扶住。

“没事了吧？”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

“请您接受我的谢意。”

虽然看不见，塔格却感受到那双手上传来的坚定。“不必挂怀，我只是做了该做之事。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塔格已当他是救命恩人，自然是毫无隐瞒。从陈公子说有办法穿过鬼城带他们去见自家孩子开始，后面的每一个步骤都详细说了，也坦言自己听到卓朗这孩子的遭遇后所产生的想法。

救人的确是远山。在陈楼被人带出去时，他已大致猜到了外面发生的事。料想月城必然会提高警戒，不如藏身小黑屋里最安全。只是没算到陈清昀来的如此之快，这般大胆的计划倒也真是此人作风了。

他听着塔格的叙述，渐渐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远山：你果然学不会低调啊。

陈清昀：本公子长得就高调。

第57章 信号

陈公子倒真是游山玩水来了，独自一人大剌剌坐在月城的围墙上，眺望着大漠远处一线橙红天色。七月末的西北大地，寒意凛冽，风声呼啸，鼓起他银蓝色泛着光的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