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110)+番外
背不下来,边琴就打他,狠狠地打。
一年后,边黎开始逃课。
边琴就在后面追他,一边追一边骂,骂得很脏,边黎人生中所有的脏话都来自边琴。
边琴不是妓女,她是按摩女。
给往来的船员舒展筋骨,有时候也处理伤口,有几个固定的情人,生活还过得去。
如果生活就这样持续下去,可能边黎会成为一名船夫?
我开始笑。
“你笑什么?”
我摇头。
“你脑袋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边黎压住我,我不是他的对手,轻轻松松就被他压在身下。
我捧着边黎的脸,吻他,我为他着迷,为他的过往着迷,为他的一切着迷。
他是我的黑色妖精,是我的神明。
他的黑眼睛看着我,他说,“季桐,我能看清很多人的心,唯独看不清你的心。”
我笑得扬起脖子,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我的心都已经剖开了,红的黑的黄的白的,清清楚楚,为什么你还看不清。
边黎很少说这些,就连他的过往也要我求着,缠着,他才偶尔说一点,我不知道这些记忆太过狰狞他不愿意回品,还是太过珍贵,担心说一次,记忆就会变得模糊一些。
我喜欢听,他不讲,我就折腾他。
后来小村落发生了战争,说是战争也不全对,更像势力的争斗,原先覆盖这个村落的势力落败,村落落入外来者手里。
这里不再对外提供补给,村民失去经济来源,这不算坏,他们开始贩卖人口,强暴妇女儿童。
唯有小女孩能幸免于难,因为小女孩的子宫很重要,担任着繁育下一代的责任,十四岁前,她们是暂时安全的。
边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边琴打扮成小姑娘。
学校被烧毁,祠堂被捣毁,神像丢下山崖。
也是在不能去学堂读书的那天起,边黎过去背诵的所有东西,那些怎么都记不住,怎么都理解不了的东西,一瞬间扎进灵魂的深处。
他可能也想过,在这些文字起源的地方,那里究竟生活着一群什么样的人,是像他一样朝不保夕,颠沛流离,能再吃一顿边琴的芝士土豆汤就是最大的幸福?
七岁的时候,他跟外来的小孩将岛上的小孩揍了,岛上的孩子骂他是叛徒,是狗杂种,外来的小孩看着他被打,笑得拍手叫好。
从此他的眼睛看不见颜色,但是边琴得到一个星期的休息机会,要照顾他的伤势。
他说:我们逃吧。
边琴说:你会死。
他说:死在大海里也很好。
他们的运气没有坏到底,居然逃出来了,然后跟单俊一样,被看不出血统的男人带走……
“边琴呢?”我撑起上半身问边黎。
“死了。”
即便预测到结果,我还是想从边黎的脸上看见一点点忧伤,可是他脸上什么都没有,连一点点湿润都没有。
“怎么死的?”
边黎慢慢闭上眼睛,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又睁开眼睛,喉结轻轻滑动,“病死的。”
他在难过?
“你伤心吗?”
边黎突然笑了一下,“没时间。”
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边黎都没有时间。
他是孤绝的飞鸟,不展翅,潮汐就会吞没他的脚腕,打湿他的羽毛,最终变成一具尸体漂浮在泛着白色泡沫的海面上。
“是不是赚够赎身钱就自由呢?”我以为是这样,不管还需要多久,我也会等边黎。
边黎没有回答。
我以为他的身价难以估计,如果我是老板,也不会放过他,但是合约是一开始就签好的,据说从未有人违反。
刚刚学成的边黎,哪怕他的天赋再高,也不一定能成为验钞机,价格会定的比一般人高,但不会高到一辈子都无法偿还。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边黎早就赚够赎身钱。
“睡吧,明天去季太太家吃饭。”
我抱住边黎,沉入到边黎的回忆里。
边黎好像没睡,他好像看了我一个晚上。
他的目光像松树后的月光,我看见石阶两旁的矮灌木,随着夜风起伏,它们被月光照拂,很暗,却有光。
季太太准备了丰富的晚餐,当我看见神户牛肉时,我就知道她真没把我当儿子。
“你买神户牛肉了。”
“多少钱?”
“你会做吗?”
“你的厨艺对它来说是不尊重。”
我跟在季太太身后磨她,我让她给我弄胡椒鸭汤她都不干。
季榕抬头看我,“妈妈做什么都好吃。”
我刮季榕的小鼻子,“你个叛徒,都不帮哥哥。”
季太太烦我烦得要命,在丰富的配菜间走来走去。
“小黎,把你男朋友弄出去,我快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