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满(4)+番外
时方满对于阎徵可以拒绝,但作为老师,对于学生却惯性地有求必应。阎徵来的那天,他收拾了屋子,买了熟食和水果,又找了几份他们市去年高二期末考试的卷子铺在书桌,等着上午十点半的门铃响起。
他在这间连过年都不会来客人的屋子里,安静等待阎徵的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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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徵是拄着拐杖来的,他腿上还打着石膏,完全不是自己所说的“只是不能跑步”的状态。时方满拿谴责的目光盯着他上门来,阎徵却红着脸招招手,只躲着他的眼色跟人招呼着:“都搬进来。”
这孩子算是坐实了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这一身份,这回身后跟了俩黑衣黑裤的男人,看着像保镖,实际是搬运工,都提着满满的礼品盒,摞起来快占了时方满家客厅的四分之一。
“我不需要,阎徵,你叫人带回去吧。”
许是因为有过几次电话联络,隔了将近一月不见,时方满叫男孩名字的口气反而更亲近了些,阎徵熟练的拄着拐杖凑上前,微微仰着头看他,讨好道:“这都是别人送的,放着都落灰了,方满哥,你就收下吧。”
男孩凑过来的眼里澄亮,时方满不得不向后躲开些距离。
“那也是送给你的,东西落灰也是你的,不用送我,”时方满摇头:“那天真的是举手之劳,你要是把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反而显得太生疏了。”
阎徵很明显是要亲近他的,时方满这么一说,他当下抿着嘴,神情苦涩。
时方满示意那俩人把礼物拎回去,又指挥阎徵坐沙发上,阎徵不发话,那俩人也不动弹,他只好抽了一方茶盒,在阎徵眼前晃了晃:“我收下了。”
阎徵抿起的唇翘起小小的弧度:“那你们把剩下的东西还拿回去吧。”
时方满去沏了壶茶,用的是刚收到的礼物,端着茶杯回来时,阎徵正翘着伤腿,蹦跶着合上门口的铁门。
“他们走啦!”
阎徵宣布着,语气是掩不住的雀跃。
时方满有些跟不上他的情绪,淡淡嗯了声,招呼着:“喝茶吗?”
“好。”
“冰箱里有酸奶,还有芒果汁和椰汁,要喝吗?”
阎徵笑道:“你不是应该问我要喝哪个吗?”
时方满捧着惯用的白色茶杯,水里淡绿的嫩芽正在慢慢泡开,他吹了吹热气,从善如流地问阎徵:“你想喝什么?”
“都想喝。”
他朝着时方满伸出手,掌心捧起来搁在他面前:“方满哥,我都想要。”
阎徵的刘海有些长了,往前倾时都打在眼前,时方满听办公室闲聊的人提过,睫毛长的人可以把刘海挡住,今天亲眼见识了,才晓得传言不只是传言。阎徵的睫毛是普通的高中男生不应该有的纤长卷翘,像是打扮过一般精致。单看五官,他并不女气,但这份眼睫上的细节却叫时方满想起那些化作精巧妆容,如芙蓉花一般柔软馨香的女孩子来,他放松了捏着杯柄的指头,舒口气:“那要先补课啊。”
阎徵掏出试卷递过去,让时方满出乎意料的是,这男孩的字体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讲究,说好听了是疏狂,说不好听便是杂乱,在数学这种数字比文字出现频率更高的卷子上,都听看出卷面歪歪扭扭飘的到处都是的手写字,单看也不丑,合在一起却叫时方满这个做老师的直皱眉头。
他随意指了一处:“这里怎么挤在一起,为什么不另起一行写?”
阎徵不好意思得缩着头:“我忘了。”
“要养成好习惯,这样写下去,步骤之间容易没有逻辑,检查的时候也不方便。”
时方满的教学经验提醒他应该先通篇看一遍,掌握学生的基本情况,他推了推眼镜,坐在阎徵旁边的椅子上,一手翻看着卷子,一手拿着笔做些标记,余光中,阎徵也正低着头,十分专注地也在看些什么,时方满没有捕捉到对方视线的落点,便没有戒备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没有看见,便不会想得到,阎徵正抬着眼皮,一瞬不动地盯着自己。
“你做题的时候……思路是不是很容易跳?”
他看完了,靠在离阎徵一臂开外的椅背上,指着卷上那几道得分寥寥的大题:“从哪一步开始,到哪一步结束,有思路吗?”
阎徵苦恼地摇头,抱怨道:“我不知道从哪开始,学得知识点很乱,想什么是什么,没什么思路。”
时方满跟他说:“你要学会画思维导图,把每个知识点串成线。”
阎徵似懂非懂地点头:“怎么画?”
时方满大概给他讲了讲,又拿了导数一章给他举例,文科数学并没太多难点,但阎徵可能是天生缺乏逻辑性,每个单独的知识点问起来都懂,合在一起让他做题就只抓着头发,写几行字又圈成黑色蜘蛛网,划去错误的答案后可怜巴巴地瞅时方满一眼。补了两个小时,时方满只能捧着茶杯安慰道:“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