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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冰(19)

作者: 符黎 阅读记录

春时始终不来,这一整片庭院都如死了一般寂静。奉冰愈来愈焦躁,他两日没有好睡,身体早已紧绷到极限,红着眼睛默不作声回来,在裴耽身前蹲下,一把抓起了他的脚。

裴耽看着他,好像竟感动了一般,低低地道:“四哥。”

奉冰冷着脸,将他的左脚骨一抻、一合,咔嚓连响三声,给他正了位。

裴耽再也没有力气乱说话了,头倚着墙,面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疼到极点,他反而没有叫唤,只是看着奉冰。

窗是半掩着的,幽冷的月光透入,将奉冰的脸容照得如无情的仙人。

但他与前几日又不太一样了。前几日,他说不恨自己的时候,那么平静;可现在他却面含怒色,眸底映出了裴耽的影子。

裴耽不敢去拉他的手了,只凝视着他小声道:“四哥,我说了一些不应当的话,你不要生气……”

有一道细长的影子忽而慢慢攀上了奉冰的脸。

裴耽一愣,想也没想,蓦地往前抱住奉冰扑倒在地!

奉冰反应不及,只闻一道迅疾的破空声响,他的后脑被裴耽伸手护住,整个地仰面摔倒,“你发什么疯!”他拼命地挣扎,不料裴耽没有反抗,被他一推便推开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与裴耽相接触的胸前衣襟全是鲜血,脸色刹时惨白。再抬头,裴耽的红衣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有一根短而细的小箭,正直直插入他的肩头,险险钉穿他的肩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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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标题取自李商隐《西溪》“天涯常病意,岑寂胜欢娱”。

裴耽都叫四哥了,能不能召唤大家的评论呢QAQ

第13章 看朱成碧

窗外忽响起一声厉喝:“贼人,站住!”奉冰却认得,那是裴耽家仆老吴伯的声音。继而竟有忽远忽近的金铁交击声,像是绕着这邸舍的后院纠斗。

裴耽没有昏迷,却像已不清醒,月光透窗筛落,照见他苍白的脸上一双幽黑的眼,直直盯着奉冰。

奉冰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又立刻缩回,自己沾了满手的血,温热的,在炉火映照下妖异地红。

他将裴耽的身子捞到自己身上,两人环抱的姿势,他可以为裴耽处理后背的伤口。裴耽却不安地转头,下巴蹭了蹭他的发丝,又叫:“四哥。”

奉冰没有理他,一手拿布帕按着伤口,一手握住箭羽,闭上眼睛,猛地使力一拔。

裴耽如一条鱼般陡然一挣,旋即瘫下,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鲜血顿时汩汩涌出,裴耽却抱得他更紧,奉冰没法分出手去找药,布帕很快被鲜血湿透,由艳红而至于深红。

“郎主!”春时忽跌跌撞撞地进来,“吴伯让我来——天哪!”看到房中情景,尤其自家郎主浑身是血,他的腿便是一软。

“我没事。”奉冰冷静地道,“取我的药箱来。”

春时自己也鼻青脸肿,一瘸一拐,不知受了什么伤。又手忙脚乱去拖出药箱,翻出来止血的金疮药,奉冰将裴耽伤处的衣裳小心撕开,现出那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却松口气,“没有毒。”

春时手抖,药粉撒不均匀,奉冰径自夺了,将三四包金疮药都用掉,好容易止住了崩溃一般的血流。春时又连忙递上白纱布。

“你扶着他。”奉冰对春时说着,又对裴耽皱眉,“你放开我。”

裴耽道:“不放。”

奉冰静了静,不与他啰嗦,直接就着这个姿势,艰难地从他怀抱底下给他脱衣裳。大红的外袍落下,雪白的里衣鲜血淋漓,甚至与伤口粘连,奉冰一咬牙再给他脱。他不想看裴耽的身体,纱布从后背缠到胸口再缠回去,紧紧绑了三圈,他的目光只盯着墙壁上三个人的影子。

但毕竟触手是温热的血肉肌肤,万籁俱寂,灯火扑朔。毕竟有一颗心,沉默而节制地,在他手掌间跃动。

奉冰很久未这样与人靠近了,裴耽的呼吸掠动他发丝,格格不入,令他惊扰。他想往后缩,又怕摔了裴耽,包扎时颇别扭地寻了个话茬:“你救了我性命……多谢。”

裴耽像讶异地抬了抬眼,又垂落,好像为他这一句多谢而有些寂寞。

奉冰闭嘴了。

他与春时两个预备将裴耽抬往床上时,吴伯回来,给他们搭了把手,让裴耽侧躺着。裴耽闭了眼,也不知是睡是醒,吴伯轻轻拉了一下奉冰的衣袖,引他到外头的厅堂上去。

厅堂上躺着一具黑衣的尸体。

“小人无能。”吴伯垂首低眉,很是忧虑,“原想逼问他几句的,竟不留神让他服毒自戕了……”

说话间吴伯去摘下那黑衣人的面罩,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因服毒而面色泛出死青,双目凸出极为可怖,奉冰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我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