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玉如意(136)
一回头就瞧见繁生将手中的卷子晃了晃,冲她笑道:“瞧见你看的入迷,还以为什么有趣的--”
安如上前气恼地抢了过来,“你管我!无趣的狠你方才笑什么!”转身坐到小榻上,拿着那卷子翻看起来,屁股还未坐稳,惊跳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上前就把那卷子甩到繁生身上,“真不要脸!青天白日的看这种破东西,怪不得笑成那副丑样子。”
扭着身子就转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掀了帘子进来,扶着软帘嗔道:“屋子里都是我的丫头,你只管浪你的去,千万别带坏我的人!”说着,又哼着摇走了。
繁生起身就要追,可巧了到处寻不到鞋子,眼睛找了一圈,才在摇椅下寻见,气得恨不能立刻就抓住这小女人,甩着散发就追了出去。
前面后面都找不到,拉着一个丫环就问:“你们家夫人哪里去了?”
那丫环闪开身子笑道:“前面廊庑下可不就是?”
繁生转身朝东南角的花廊边瞧去,安如正抱着涵哥儿同侍弄花草的人问话,葱葱翠翠、怡兰谢芳,越发映地那娇影清亮,脚下的步子也慢慢缓了。
听见远处走近的脚步声,安如也不回头,又指着另一骨花儿教着涵哥儿:“石槿花。”
“十……十啊啊……”
安如笑得直弯腰,“小肉肉,不是啊啊,石槿花。”
“十……啊啊……”涵哥儿看见娘亲在笑,越发的逞能起来,“十,啊啊!噢噢!”
安如干脆就坐倒在花丛边上的竹椅,笑得不能自已,亲着涵哥儿的脸蛋就夸,“怪小肉肉怎么跟你爹一样笨!”
繁生这时到了跟前,抬手为涵哥儿挡住日光,听见这一句笑道:“合着只你聪明,这么大日头也不怕晒!”
安如瞧了他一眼,“还是这副披头散发的模样。”于是将涵哥儿交给一旁的石莲,让她抱回屋里,从袖子里扯出锦帕,擦着鬓角的香汗,绕过繁生往阴凉走去,“到这边来,我给你梳上。”
繁生听了立刻跟过来,吩咐末蕊,“打一盆温水过来。”
安如回头笑道:“我哪里就弱的不禁凉水了。”
末蕊领命去了,安如坐在廊下的石滚桌边,从冰盆中取出梅汤来,满满倒了一杯子喝了下去,正要喝第二杯,却被进来瞧见的繁生抢了过去,“身子才好怎么就喝这种,谁拿的冰过来的!”
安如道:“怎么,还想教训谁?”
繁生偏过头喝了下去,将杯子远远扔掉,命人换了新鲜的水果。
安如瞧不惯这人,起身将花匠唤了过来,让把那一盆美人蕉抬了过来,从菱儿手中接过小剪,选了一朵尚未开完全的花剪了下来,又做了花杈接好放在小盘里端到繁生跟前,“你瞧好看不好看?”
繁生自然说好看。
安如抿嘴儿一笑,将小盘交给菱儿,仔细吩咐道:“上面拿蘸了水的棉帕裹着花枝根子,送到大夫人那里。”
菱儿福身笑道:“亏了末蕊姐不再跟着,我也捞不到这肥差呢。”
安如笑着打她走。末蕊领着丫头将梳头的全套都捧了过来,安如接着,将繁生按坐在自己前面,先帮打湿了头发,一下一下慢慢篦梳起来。
绾发髻的本事还没有,安如只是喜欢为别人梳头,尤其是繁生长长黑黑的硬发,触摸着十分顺手。在领下随意打了个结子,用玉簪别住,已经费了好大的功夫。满意地瞧着自己的作品,转到繁生前面坐进他怀里,勾着繁生的脖子道:“我篦地可舒服?”
菱儿这时从大夫人那边回来,瞧见这光景,含笑躲在末蕊身后。安如一眼瞧见,笑道:“躲什么!”
繁生也揽着小女人的蛮腰,任由她跪坐在自己双膝上同丫鬤们说话。
菱儿笑嘻嘻地转出来福身道,“是。”
安如问她:“大夫人可说了喜欢?”
“自然喜欢。”菱儿笑道,“大夫人当下就命人拿来镜子前后照着杈在髻侧,众人都称赞呢。”
繁生闻着小女人身上散发着的淡淡幽香,不由得心旌摇荡,两三句打发了丫头别处去,搂着小女人就要玩耍。
安如哪里肯,缠在他身上不得下地,恼他道:“看了那种东西就来找我歇火,我倒成了爷们消遣的玩意儿!”
繁生这一听立刻就不敢乱来了,自那一日晓得她心中原来伤极春风阁里的事情,早暗自发誓再也不拿她当一般人来,心疼得简直是不得,见她眼圈一红就早早卸了阵。这一回听她这么说,立刻松软起来,又是哄又是骗,举手称誓,“我要有那种心思,你也不肯同我说话不是?”
安如直啐他,“呸,你有没有那种贼囚心眼儿,与我说话有什么关系,我只做我喜欢的,就是你,哪一日我不喜欢了,想要走,你也拦不住!”
繁生这回笑了,捏着小女人的鼻子宠溺道:“净是瞎话。”
安如拉下他的手冷笑道:“我早知道你想什么,这园子里哪个是我稀罕的?你如今顺着我,我自然也喜欢你,可谁也不能说明日、后日,但凡你变了心,又或者同我没了意思,我必定不肯在这里受辱。你也不用担心,自然有我的去--”
伸手捂着他的嘴,歪在他身上放慢了声音道:“倒是我不来缠烦你,你也不要拦我。再者,你拦得住一次,拦不住我时时钻磨营生,常说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你如何防的我日日惦记?”
繁生这时才察觉到安如的态度,眉头一拧,扳正小女人的身子同自己直视,“那我就把你绑在我腰带上!”
安如一听便乐了,偏过头,顺势倒在他怀里,吃吃笑道:“果真?那我也瞧瞧你的本事!”
繁生这一回不言语了,心中开始高速运转,算计一切不能被自己掌握的,一定要把这小女人藏起来才好。
两人静静依偎在这里,都在胡思乱想。时有凉风吹来,柔软鬓发磨在繁生脸上,痒得人心里满是舒畅。
末蕊从房里取来繁生要的东西,福身道:“安庆外面领了凤章凤先生进了临水那间的书房。”
繁生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又叮嘱末蕊许多,威胁安如好生养病才肯离开。安如直嗤笑他,“原来你也知道我病着?”繁生但笑不语,往书房去了。
凤章前儿才将安如身子养住,又为着别的事奔走了许多,这时才得了消停,引着一个年轻人一同从角门进来,停在书房厅上吃茶。
繁生一进门就注意到这个人,嘴角不为外人察觉地微微翘起,同凤章见过,听他介绍,两人互相拜见。因着凤章的关系,那人直接说明来意,直言不讳柴将军的难处。
繁生点头思考了半晌,方才道:“小兄弟拿什么身份同我谈生意?”
凤章笑他道:“就知道你一定要钱财分明。”
繁生挑了挑眉,不同他言语,道:“柴将军我自然敬佩,然,在下不是散财的善家;又或者,宋家同小女的婚姻担保?”语言十分不屑,“某虽商贾,却也不屑拿女儿做买卖。”
那年轻人淡淡一笑,直接看入繁生的眼,神色棱角分明、深邃冷峻,说话却风轻云淡,“已死之人,不谈前世。阁下大可放心。”
嘴角勾翘,说不出的冷淡讽刺。
他是宋家的子孙,却在宋氏祠堂有了香火牌位。
凤章含笑看了看那年轻人,回头却道:“前年蜀中蛮人作乱,朝廷按下不动已然是疲弱。这一回理亲王却一反常态行漠北合纵匈奴二王,一旦回京,太后势必不行。”顿了顿,瞧着繁生笑道:“金陵王世子同咱们可又是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