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普照大地(86)
吃完帮着收拾收拾碗筷,外婆没让我洗,我便只帮着端碗走个过场。
她送完小孩儿去兴趣班以后,便打开电视看起来。
我玩了会儿手机,觉得不太礼貌,便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同她一起看电视。
期间,还听她回掉了一个麻将的邀约,说「孙女在家,今天不打啦」,让我有些惶恐。
下午两点,外婆出门买菜,我正好闲来无事,便跟着一道去了,阴雨天的菜市场简直是灾难,我拣着没有水洼的地方下脚,走得几乎满身是汗。
撇开这一点不说,看着她在我前头健步如飞,一会儿问问五花肉的价格,一会儿和认识的老头老太,或是已经面熟的小摊贩打招呼,也挺有意思。
母亲在饭点的时候推开了门,穿着昨天的衣服,我想她大概像她说的那样,在公司睡下了。
之所以不睡原本的房子里,大概是因为会影响心情,我这样猜测着,识趣地没有问出口扫兴。
提着垃圾袋进行分类的时候,我正准备问问外婆大骨要不要从湿垃圾里拣出来,左右张望了下,一下没看到人,跑了房间还是没看见,回到客厅时才听见厨房里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隔着阖上的推拉门,声音模模糊糊。
我抬起的手还没有落到门上,就听到外婆的声音,“你怎么就是这么不听话!当年叫你别嫁你偏要嫁!现在叶舟回来了你还要在外面住!”
我下意识往墙后躲了躲,听到母亲刻意冷淡的语气,两句话说得硬邦邦,“婚都离了,还说那个干嘛。离婚证我都已经拿到了,我爱住哪里住哪里。”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啪嗒」一声,我合上了门。大概为了撇清偷听的嫌疑,我还特意稍用了些力气,带上了门。
走了两步,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郁闷地拨了拨头发,在楼道里杵了会儿,眼看着沉甸甸的垃圾袋快要阵亡,这才匆匆往楼下走去。
这会儿的雨很小,小到我一开始都没察觉的地步。极细小的雨水密集,落到我脸上,像女孩儿用的喷雾一样,老天也挺浪漫。
湿垃圾扔好,放湿垃圾的垃圾袋还要拿回来,扔到干垃圾里。
我没什么经验,看着别人轻松地两指一夹,飞速倒置,再从兜里掏出事先备好的湿纸巾,潇潇洒洒地离开了。
我也学着,结果袋里垃圾倒不干净,好不容易甩干净了,已经沾了一手,又湿又黏,臭不可闻。
我曾无意翻到过父母亲的结婚证,欣赏那两张隐约熟悉又年轻得有些陌生的脸庞,顺带着扫了一眼领证日期,敏锐地发现了日期和我的生日对不上号,于是我便知道在他们领证时我已经乖乖巧巧地来到了母亲大人的肚皮里窝着。
没想到看起来冷静沉稳的母亲当年也是一身压抑不住的反骨。
当年他们一起走进民政局,排排坐拍下红底相片时,大概也是真的存了要一起度过一辈子的想法吧。
不知道离婚证长什么样呢,会和结婚证收在一起吗,还是结婚证已经被扔了呢,要是照片留着就好了。
真可惜啊,我这么想着。
小长假最后一天,我收拾了东西,把睡过的床铺整理干净,到卫生间洗漱。
牙刷刚塞进嘴里,便听到门铃声,然后听见外婆和门外人在说话,好一会儿没有门关上的声音。
我有些不安,吐了口里的泡沫,匆匆漱了个口,探出头,看到门口是个快递员。
我肩上搭着毛巾,走过去,听见外婆连连说着「不收的,不收的」。
快递小哥正在和她讲道理,“你女儿住在这里,你可以帮她签收的。”
随后他看到我,又来劝我,“你是何颖的女儿吗,已经成年了吧,这里有个法院的文书,给你妈妈的,但是你外婆不肯签,你来签一下吧。”
外婆试图拉我,我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道,“没关系的。”
然后按照快递小哥的指示,工整地签了大名,写上身份证号码,看着他取走回单,这才拿着潮湿发软的邮政快递壳进了屋。
外婆愁眉苦脸,“你收这个干嘛!”
我没有回答,低下头,有些艰难地撕开外壳。外壳沾了水,一条直线被撕得坑坑洼洼的,才露出里头薄薄几张纸。
发绵的触感似乎在说,被包裹在里头的纸张也没有逃过雨水的侵蚀。
我一张张翻阅着,动作很慢,身边外婆已经六神无主地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冰冷的机打文书之外,有一张手写的起诉状。
原告姓名赫然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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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五十八章——
——哼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