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手直接握住手。
王道柔是有许多倾慕者,但世家高门,到底还是知礼的,从未有如此胆大的,纵算轻薄,只是言语调戏。
这是她第一回 被陌生男子抓了手。
桓超的手并不细腻,粗糙得狠,磨得王道柔有些痛,却异样得很。
王道柔回身愠恼,眸中皆是嗔怒之色,这是什么登徒子!还不快快松开!
掌内却冷不丁一硬,她敏感得很,感觉是只花笺被塞到手中。
等她低头看时,果然是一张淡色青笺,写了字句。
王道柔低头看诗,桓超在不远处念了出来:“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的确是春日吹风,桓超念时,正好一阵风吹动王道柔的裙角,她脸上一阵珊红。
这便是两人第一回 面对面。
“阿娘说……”王峙一边回忆一边讲,“阿娘说,那日见了阿父,她本来忘了的,就是把这事抛到脑后。结果到了山脚,登山祈福,沿路是林,枝头有鸟,一啼叫,吵得她意乱糟糟。再放眼四望,林间百花竞开,竟真是千娇百媚。”
春林花媚,春鸟意哀。
王峙叹了口气:“阿娘说,她脑子里不断想起那首诗,从此心神不宁。”
裴爱靠着王峙,两人皆是散发,青丝混到一起:“其实这诗细品不错,阿父挺有才的。”女郎会被这样的才华和炙热的表达感动吧!
王峙笑了笑:“其实阿父这个人,几不通诗文,我就算不爱读书的,阿父比我读的更少。”桓超小时候在桓家养着,假子身份,被故意教了许多恶劣习性,一身武艺就是打架练出来的。至于读书入仕,那是桓家长辈极力避免和阻止他走的道路。
“那他怎么能写出这样的诗呢?”裴爱问道。
“阿父说,他为了吸引阿娘,绞尽脑汁在家憋了一个多月,诗写出来时,脑子快破了,肠子也快破了。”
裴爱听王峙学桓超的语气,实在太逗,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峙说,后来桓超一日连着一日,最多间隔两日,只要王道柔出门,就制造邂逅。王道柔一开始都是避开,到后来,渐渐会同桓超说上一两句话。
桓超无论作风还是言语,都不风雅,但偏巧王道柔没遇到过这样的,便觉桓超有趣。
再后来,便遇到真正的春林一事。
第50章
那是真正的春林。
同一年,仍是那个春天,只不过迟暮。
地上成群落着花瓣,甚是好看,但一抬头,满眼茵茵,除了绿,一点其它颜色也无了。
王道柔和桓超落入同一个林子里独处,为什么落入的?独处时又发生了什么?两人谁也不说。
只知道出来时,相互间的情意就不同了。
之后,王道柔便铁了心要嫁桓超。
桓超上王家提亲,王崇原原本就压着脾气接见他,哪知桓超还在席间大放厥词,王崇直接气道:“猖狂竖子,决不可为我婿!”
将桓超轰出门去。
随后,勒令王道柔与桓超断了关系。
王道柔起先依从父命,命婢女送还桓超送她的礼物,同时讨要自己落在他处的手帕。
庾慎与婢女一同返回王家,归还时,她见帕上有血,惊问庾慎。
庾慎沉重告知,桓超还帕,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其人尚在昏迷中。
王道柔既难过又担忧,自觉对不起桓超。
她盼着桓超能多休养几日,哪知不过七天,桓超病气未愈,便投了军。
王道柔辗转去见桓超,拉着他衣袖劝其不要上战场,刀剑无眼。桓超却将袖子一甩,道:“这是你阿父的指令,他就想我战死沙场,你不知道吗?”
王道柔其实隐隐知道王崇不断在给桓超绊,便劝:“你不要去,我去说服阿父。”
桓超却表情漠然:“你不用去。我今生不能与你厮守,早如死了一般,埋骨黄沙,反倒解脱!若裹尸河边,定会头向北方,不南回你梦里来。”
王道柔听得冰凉,泪如雨下。
桓超毅然奔赴战场。
那是南人与北人目前为止,最后一场厮杀。桓超是被士卒们抬回建康城的,身上二十七处刀上,至今后背都是疤痕。
王道柔泪里哭出血来,日日夜夜守在桓超身边,待他身体稍有好转,她便主动恳求王崇,让她嫁给桓超。
王崇仍是不肯。
王道柔这回却不再依从父命,她以刀架脖,以性命起誓,“不嫁桓郎,便弃生向死”!
女儿都闹自刎了,王崇还有什么办法,只能应允了这门亲事,并给假子女婿谋了一份朝中的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