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罪(238)
燕名扬自嘲地笑了笑,认下了沈醉的指控,“我的家庭变故,或许只是一块遮羞布。”
“我很早就知道,我终究还是会让我父亲失望的。”
“你确实很迷人,燕名扬。” 沈醉伸出三指,在燕名扬的下巴上划过,“当然,我主要指的是你的脸,和躯体。”
燕名扬:“.........”
“至于你的灵魂——如果有的话,” 沈醉手指一紧,捏了下后松开,“坏得比从前更庸俗而肤浅。”
燕名扬任沈醉言语指责,等他说完后才道,“我小时候很喜欢一首诗。”
“《我要成为百万富翁》?” 沈醉面无表情道。
“这是什么诗,” 燕名扬敛眉,“谁写的。”
“我随口编的。” 沈醉说。
“.........”
“是李白的诗,” 燕名扬有几分无奈,“《侠客行》。”
“听名字...” 沈醉轻撅了下嘴,“跟你很不搭。”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没关紧的窗缝里偷溜进一丝小风,微动的帘子暴露了它的踪迹。
燕名扬还算白皙的脸上有一点不明显的红晕,双颊都有,是真情流露时的自然反应。
此时的燕名扬是如此的不同。沈醉恍惚觉得,燕名扬像个绝顶的影帝,在扮演一个反差极大的角色,且自然得毫无痕迹。
“我只知道这最后一句。” 沈醉说。
“这不是最后一句,其实后面还有。” 燕名扬眉心低了低,“只是这句最出名。”
“我第一次读这首诗时,还有很多字需要查字典。当时我就想,无论这个世界上还有多么深刻、宏大、华美的作品,都比不上李白笔下月夜里收刀踏马而去的侠客。”
“你才是对你自己最失望的人,” 沈醉对艺术和人心的洞察极其敏锐,“对么。”
“我太聪明了,做不了一个好人。” 燕名扬苦笑了下,伸出一指戳了戳沈醉的嘴角,“你刚出道就被捧上行业的神坛,有夏儒森、刘珩护着,大约很难理解各行各业厮杀之激烈。”
“我从读大学开始,身边就只剩下更自私、也更聪明的人。”
“某种程度上,我根本没有选择。”
沈醉品味着燕名扬的这句话,从他的神情里觑见了痛苦的挣扎。
“难道每个人的灵魂就没有些细微的、可贵的差异吗。”
“当然有。” 燕名扬眼眸深而模糊,“譬如我读李白的诗,我对床的室友考试时能在草稿纸上画监考老师的速写,下铺转码后做过他自己的游戏,甚至周教授也喜欢浇花……但本质上,没有人在乎。”
“相比较于成功,这些事太不重要了。”
“原来,是我最早的成功来得太容易了。” 沈醉徐徐立起身。
他双臂向上伸直,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后才落下,“那个时候,是老师替我承担了一切。”
“至少你没有让他的付出打水漂。” 燕名扬收回手,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很认真。
沈醉抿了下嘴,算作一个微笑。
“那,” 燕名扬见沈醉神色自然了许多,才试探道,“《蓝天之下》...”
“我不演了。” 沈醉看了燕名扬一眼,“但这件事不需要你插手,我自己去跟蒋恺说。”
燕名扬也不怎么意外。他点了下头,没有强求。
“其他的戏呢。”
“我自己想办法。” 沈醉说,“总归不需要你强迫周达非来给我导戏。”
“.........”
燕名扬约略能明白沈醉如此要求“独立”的原因。他思忖了下自己现阶段与沈醉的关系,认为不必顾及梁策,他们至少可以用比普通朋友更亲密的口吻交谈。
至于后果,大不了再被沈醉打一巴掌。
于是燕名扬略显僵硬地伸出手,轻抚了下沈醉的肩,“夏儒森栽培你,是对你有期望;可我不一样。”
“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对你失望;何况,你已经很让我骄傲了。” 燕名扬说完,紧张地抿了下唇。
沈醉意味不明地哼了声,对燕名扬的示好不以为然。他脖颈绷出一个修长曼妙的曲线,连着利落的肩部,轻轻一挑,“我可是沈醉。”
燕名扬望着沈醉骄矜傲慢得有些无礼的样子,心底怦然一动。
这或许是他第34次独立地爱上沈醉,也可能是第98次。
“我,” 燕名扬张了下嘴,还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
沈醉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门铃忽然响了。
“可能是胡涂。” 沈醉说,“他这个下午肯定找我找得很急。”
燕名扬起身去开门,外面站着的却是刘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