壤土(232)
看到这不到半个芦河村大的“前线营地”,我不由得大失所望。
我们接受过盘查之后成功进入了营地,两头壮硕的森林巨狼吸引了许多士兵的注意,大白天里这营地所有士兵都戴着面罩,毫无疑问他们全部都是来自希连希亚的怪物。
抱歉,我知道我不应该称他们为怪物,但他们的长相完美地符合了我心目中怪物的一切特征。
士兵们跟军官说过我们的情况,营地的军官允许我们在营地里稍作休息,他们说少则一日,多则三日,运输辎重的队伍就会抵达前哨战,随后我们可以跟着后勤部队一起撤退到安全区。
三个士兵把我们护送回来以后没来得及休息就又被召集着上前线了,我们甚至没来得及跟他们道谢。
当天晚上天黑了之后我们还见到了之前帮助我们的女夜鸦骑士,她和同伴们在追捕“血爪子”中受了点伤,暂时在静养。
“你们运气不错,所有人都安全到了这里。”她抱着胳膊过来看我们,肩头包裹着古怪的装置,听声音像是一个装满了液体的铁箱,我猜是某种医疗器械。
“得多亏你的人护送我们。”我问她伤得重不重,她笑笑说小意思,她已经习惯了,而且她任期已满,很快就会离开前线战场。
在希连希亚部队里狼人的咬伤和抓伤并非无药可救,虽然这种治疗会耗费昂贵的药物并让伤者承受可怕的痛楚,但能保命又不用截肢,就没什么可抱怨的。
要知道,普通士兵受伤只有截肢一个选择,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在受伤后背上这种金属箱。
我自己心虚,抱着不该窥探人家军事机密的心思一路上都没敢掏出过照相机,倒是我们村的照相师傅朱莉无知者无畏,端着小盒子一直拍了一路,就连在人家哨站里也咔嚓咔嚓拍个不停,我都忍不住为她捏一把汗。
朱莉这妮子很有当战地记者的范,每天都把她心爱的吃饭家伙擦拭得干干净净,先套塑料袋然后才装进相机包,拍好的胶卷收得妥妥帖帖,比我用心多了。
今晚就是月底,古朴的石门开启以后万物都凝固在了时光之中,我环视了一圈希连希亚人的简陋营地,拿着自己和朱莉拍摄出的胶卷跨过石门。
石门关闭,时间再次恢复流动,我先换掉了身上的衣服。
我们出村穿的衣服都是经过修饰的,符合本地特色,虽然材质更结实,但造型并不夸张,在这边世界肯定是穿不出门。
跑浴室洗了个澡,先给我爸妈报平安,我爸妈听说我作死带着儿子跑出上河村,又是劈头盖脸骂我一顿,说我闲得蛋疼,我应该听他们的话,先在上河村乖乖待个十年八年,等外面的灾祸平息了再出山,把上河村当成“桃花源”。
我说我自己有分寸,毕竟一路上虽然遇上过危险,但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算得上是有惊无险。
我确实有必要出来外面看看,至少在以前我就从来不知道离芦河村几天路程的地方竟然有万里之外希连希亚人的哨站,我到现在连这场战争的局势是什么样、有多少人参与进来都没有半点概念,我太无知了,这是不对的。
“咳!你这孩子,总不听人话!”我妈唉声叹气,让我赶紧滚去洗照片,她急着看。
这一回我带回来的胶片绝对多,尤其是朱莉拍摄的,足足有我的三倍多,而且她很珍惜胶卷,每张照片都深思熟虑过,要拍摄的主体非常明确,从不像我一样心情好了随性拍上两张,回头连自己想记录什么都想不起来。
朱莉的照片跟我的风格不一样,我的更秀气。
比如说我会去拍自己没见过的稀奇古怪小虫子,我会拍山峦和黄昏的湖面,也会拍自己和王杰瑞生活的画面,还有村民们的笑容。
在朱莉的照片里那个世界拥有着原始而野性的美,许多东西都是我不会去注意的,但她却比我更加敏锐,她拍照片的时候不会让别人看镜头,她只是默默找好角度记录下那一瞬间的光影,我在里头看到我们一行人站在山岗上俯瞰荒废村落时的场景,大家都一脸严肃,我也一样,那种悲愤的情感几乎要溢出照片,这是我的照片里不会看到的情感。
朱莉的照片里村民们搬运石头,我背对镜头双手举在空中,成百斤的石块都浮在身前,像一个蹩脚的魔术师。
朱莉的照片里村民们热热闹闹在饭堂里吃午饭,光亮洁净的饭堂还有身胡乱搭配各色衣物的男女老少形成奇妙的对比。
我很少会给这样“不美好”的场景拍照,因为在我潜意识里我只想记录这个村子美好和淳朴的一面,我想把它展现给我爸妈,那些庸俗丑陋的地方没必要被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