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壤土(233)

作者: 琥玉 阅读记录

朱莉不一样,就比如她会去拍村子里的厕所,还有村民们蹲坑的丑陋模样,这种照片杀了我也不会拍。

朱莉还拍了村民家的浴室,照片里她老公的弟弟赤条条站在淋浴底下,一手抹着脸上的水珠,一边还龇牙冲镜头笑,老实说这个镜头很干净,并没有□□的感觉,浴室里头的陈设还有村民现在的生活被忠实记录了下来,但考虑到朱莉那个大了她十岁的老公,还有镜头里这个比她小一岁“小叔子”不礼貌翘起的大家伙,我难免又为本村混乱的男女关系头痛不已。

礼仪教化任重而道远。

朱莉真的拍了许许多多我不会拍的照片。

有的是我给村里人做手术的照片,冷白皮的帅哥赤脚医生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在六七枚大灯泡照亮的案板上给一个被石头镣铐固定的人无麻醉动刀,那种灰白色调还有我衣服上、手套上的血迹都让我像一个屠夫多过像一个医生。

其实镜头里的手术根本没那么可怕,不过是清理感染的伤口然后进行缝合,病人多挣扎了几下让血飙得到处都是,其实手术很成功,经过半个月的休养生息,那人都已经能下地了,成功保住一条命。

朱莉拍了村里的兽栏,她照片里抱着野兽崽子的小孩子们像一群没教养的小野人,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换成我,我会让小孩子们全部看向镜头,会给那些小家伙打理下他们蓬乱的头发,至少要看起来可爱些。

我很喜欢手中这张阳光里依偎在妈妈怀里独眼男孩的照片,他妈妈给他缝了个眼罩,小孩子柔软的头发散在额头,羞怯又好奇的表情真的很有感染力。

那个男孩的一只眼睛是我为他摘除的,他几乎跟我儿子同龄,我儿子以前是吃他妈妈的奶才能活下来的,但我后来一直不太敢去跟那对母子多说话,因为我心中总有一种愧疚,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芦河村,她的丈夫不会死,她的儿子也不会失去一只眼睛。

我没法解释这种情绪,我心里明明知道自己不必为任何人负责,可是我做不到,当我看到他的时候那种不由自主从心底里渗出的念头让我无法坦然以对。

我当然也拍了很多照片。

我的照片是文明的,是经过修饰和挑拣的,我的所有照片都带着我自己鲜明的个人印记,我是娇气的大少爷,其他人是我的仆人,这是在我的每张照片里明明确确体现出来的,我以前意识不到,但跟朱莉的照片对比之后就分外明显。

我下意识想藏起一些照片,但我放弃了,我把它们全交给我妈,我不必遮掩,这才是我们真实的生活。

第101章 97年8月天光

不要怪我以貌取人,我妈看到希连希亚人的面孔时也忍不住说他们面目丑恶,像“妖怪”和“魔鬼”,谁能想到这些“怪物”和“魔鬼”其实彬彬有礼,而且比荒原上的泥腿子们更有人情味呢?

我觉得他们丑陋,其实在他们眼里我们也是长相扭曲的劣等怪物,在黑夜里我们就如同瞎眼老鼠,听力又极为迟钝,他们不鄙视我们已经是良好教育和风度的体现。

好吧好吧,我这种身高一米八七,一身冷白皮,八块腹肌又有人鱼线的细腰长腿帅哥也就在本县城还有对面世界的小上河村吃得开,一旦到外面就立刻现原形,成为土鸡瓦狗。

现在已经是八月,我们九月初就要开学,离开学堪堪一个月时间,下次石门开启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上海准备迎接大学生活了。

我爸妈都很舍不得我,尤其是我妈,我把我妹照顾得太好,她太省心,以至于一想到我去读书她得自己照顾小宝宝就提不起精神。

我的意思是让家里请个人帮忙,打扫打扫家务,毕竟我离开之后这么大的家光擦灰尘扫地就够呛,他们两个忙不过来的。

我妈不太愿意,但我坚持,她也就同意了我的主意,她跟家里人联系,要找一个农村远房亲戚来我家,那亲戚五十来岁,手脚很勤快,在村里风评很好,老伴前几年去世,儿子和儿媳妇又都在南方打工,她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来我家做工能赚点钱补贴家用。

我们家的豪华让大婶坐立不安,她拘束地用我们本地话叫我爸妈“老爷”和“太太”,把我爸妈逗得够呛,当然,我和刘婶商量过以后让她私底下叫我爸“大少爷”,叫我妈“少奶奶”,给两位年近四十的“大男孩”和“大女孩”增添点自信。

刘婶对自己的薪水非常满意,我家一楼收拾开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是她的卧室,要她按我妈的要求打扫家、做饭和收拾庭院她都做得很利索,要她学习电器的用法她也格外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