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咎(9)
苏清雉顿住:“是么?左撇子?”
他感觉自己的左手不会动了。
“是啊。”钟淮廷点点头,又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了苏科长?你不舒服?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苏清雉顿了顿,然后取出帕子擦了擦,“我穿多了吧,有些热。”
钟淮廷若有所思地点头,带笑的目光流转在苏清雉腰间,“苏科长是太瘦了,穿这么多,腰竟还是这么细,平日里真该多吃些。”
“我……”
苏清雉一阵无言,他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
也不知钟淮廷到底知道多少,仅仅只是怀疑?又或者是早就洞察秋毫了却并不戳破,只以上位者的姿态观赏他拙劣的掩饰?
这种若有似无的试探,弄得苏清雉浑身难受。
他根本拿不准钟淮廷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钟淮廷一直是这样。
深不见底。
幸好,苏清雉确信钟淮廷不是伪政府的人。
那么不管他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在抗战时期,大家都是中国人,那便都是战友。
“所以,你的意思是,方致远不可能是重庆那边的?”苏清雉挠了挠额角,犹疑着问道。
这样的时期,“重庆”二字,就代表着委员长领导下的国民政府。
钟淮廷说:“我只说他不是‘金钗’,并不代表他一定不是内奸。”
苏清雉摸着凳子坐下来,盯着钟淮廷的眼睛:“那你认为呢?‘金钗’是谁?真的在我们‘21号’?”
钟淮廷也正视他,眼里隐有嘲弄,“苏大科长,抓内奸不是靠猜,更多的是要用脑子。”
内奸……
苏清雉莫名地有些低落,他问:“那如果抓到了,你会把他怎么办?把他杀了?”
钟淮廷盯着苏清雉看了很久,他的神情很复杂,多了很多苏清雉看不懂的东西。
就在苏清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起身,走到门口的电话桌边,俯身拆开听筒,从里头取出一个黑色的物件,而后用手帕包裹起来,轻轻放在了角落里。
是窃听器!
苏清雉愕然道,“谁给你装的?方致远?区长?还是汪先生?”
钟淮廷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有人投靠了日本,便不再相信任何人。”
“那家里有吗?”苏清雉紧张起来。
“有。”钟淮廷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
“那我们平时说的那些话……”
苏清雉不敢再往下想,他一直以为,那些人的爪牙至少不敢伸到自己和钟淮廷的房子里。
钟淮廷安抚地摸了摸他软软的额发,“放心,我都拆了,只留着办公室的这个。”
钟淮廷指尖的温度能让人宽心,苏清雉莫名的放松下来。
这是自他二人从军校双双退学之后,钟淮廷第一次在如此放松的状态下同他讲话。
没有冰冷的距离感,不是短兵相接的博弈,也没有跨不过冲不破的隔阂。
苏清雉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却本能地为此感到高兴。
他有些贪恋钟淮廷指尖的触感,悄悄凑近了点。
他抬眼,“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如果抓到‘金钗’,你怎么对他?”
放在苏清雉额上的手收了回去,钟淮廷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我不会辜负自己的身份,也不会忘记使命。”
苏清雉望着他,琢磨着这句模棱两可的话。
不会辜负自己的身份,也不会忘记使命。
那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使命又是什么?
苏清雉很想问,但他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得不到回答的问题,便没有意义。
他看了看窗外西下的斜阳,橙红色的光照进窗棂,撒在钟淮廷沉静的侧脸上。
那天后面和钟淮廷说了什么,苏清雉几乎都忘光了。
只记得离开副区长办公室的时候,钟淮廷突然拉住了他的左手,凑在他耳边,声音很轻很轻。
却像滚水一样,直烫到了苏清雉心里。
“你也是左撇子吧?”
“我的苏大科长。”
第5章 童礼(上)
【习惯,总能留下些痕迹,或者说,破绽。】
作者有话说:
因为发现废文可以直接用历史名词,我就换回来了……反正本来就是用的抗日那段背景,攻受所在的长襄站其实就是汪伪政府的在南京设立特工情报处,又叫“21号”,不架空更好读一点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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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雉一整晚都在折磨中渡过。
明知是钟淮廷的试探,却不知作何应对,也拿不准钟淮廷那儿到底还掌握了多少线索。
印刷厂的事,苏清雉真的大意了。
老师曾说,苏清雉这性格不适合做卧底,可他不信,他偏要来伪政府潜伏。
不过他不是为了什么大义,他是为了钟淮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