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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150)

作者: 谢初之 阅读记录

青年微微叹了一口气,又耐下性子掐算了起来。

在再一次没有结果之后,他绕着庭院转了几圈,抓耳挠腮地想了许久,终是转身回了屋舍,自暴自弃地寻出了纸笔,郑重万分地给他名义上的老师写起信来:

“老师敬上”

他犹豫了一下,仍是划掉了圣人二字,将废纸揉成一团。略去各种复杂的问候寒暄之后,鹤引继续道:

“近来天地间落雨连绵不绝,除却东海日出那次,少有长久的日光。又及,梅雨时节尚且未至,却不知此等景象,是为何故。弟子愚昧,虽试图推衍其缘由,仍不得解答。”

“然我心下不安,愈发浓烈,几乎难以凝神静思,乃至于参悟大道……”他落笔至此,又不觉望了一眼窗外台檐上密密的水珠。

鹤引微微抿唇,凝重地写下去:“为天时地数分去心神,实乃弟子修行不够。但此等异象,不得不令弟子忧心,唯恐其背后有劫数酝酿。”

待写至最后委婉的一句:“若能得老师一言指点,从而得以排忧解难,弟子感激不尽,万死难以回报”之后,他方微微松了口气,动作郑重地将信笺封起。

遥遥的,有青鸾穿过层层的乌云,长羽振开细密的雨珠,随着鹤引的召唤而来。青年眸色沉沉地望去,将那封寄给太清的信小心翼翼地交付给它。

青鸾歪头瞧了他一眼,退后几步,长鸣一声,重新窜入云层之中,往昆仑的方向飞去。

鹤引仰头目送着它离开,心下沉吟道:“虽然圣母娘娘说那位圣人收了我为徒,但也不能确保能得到帮助。但再加上人族的身份……”

遇事不决上昆仑,穷困潦倒找西方。

按照传闻中娘娘的教诲,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女娲:谢邀,刚丢哥哥,正想去西方杀人,一道吗?

第104章 干戈寥落四周星 ◇

鸿钧:贫道不日将前去太初界,你们有谁愿与贫道一同前往?

鹤引的信启程时, 太清仍然身处在命运法则构建的幻境之中。

他凝神望着眼前形如飞絮般流动的迷雾,眼底闪过几分奇异的色彩,又在诸般景象幻化而出时, 化为微微的凝重。

洪荒的命数, 似乎一直与星辰有着莫测的联系。

推演玉宸下落时通天的所见,周天星辰对天数的启示, 又及此时此刻, 由玉宸运转命运法则而开启的浩瀚星海。

“也许,阿宸能够来到此界,也有它们的帮助呢。”太清似有所悟,眸中倏忽掠过一缕微沉的光, 又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将注意力投到身前之景上。

毕竟,想那些事情, 还为时过早啊。

他自然地借长袖拢住了手掌,遂凝神掐算,叩问前因。

随着太清的举止,刚才还杂乱无章的画面,渐渐规整起来,那些相互交织着的、冗杂无序的抽象线条, 从纷杂中抽离出来,为他展现命运最本质的面貌。

巫妖之战的未来, 是怎么样的呢?

圣人微微出神地望去, 思绪又随之一断。

好像有无数团耀眼的火,自天上坠落, 刺人眼目。它令白日肆意地扩张祂的领土, 统率着时间与空间, 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洪荒生灵的悲欢并不相通,此时又难得统一成彻骨的哀鸣。

人人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般,只能吐出一两声凄切,便又被强制地停滞了歌喉。

一切都是默然无声,只在太清眼中,又比一切声音更震撼人心。

崇尚无为的圣人微阖眼眸,眸色浅淡,透着亘古未改的漠然。好似波澜未惊,只带起一分隐约的怅惘,独自在心上沉吟。

他隔岸观火,神色淡淡。

渐渐地,画面开始转变,原先严丝合缝的天穹漏了一个大口子,滔天的水倾覆而下,漫过了汹涌的火焰,又伴着无尽的纷争的雷霆。

天地骤然兴起的愤怒,与其间生灵惶然的姿态交织在一起,无端显得恐怖三分。

于是绝望又换了一番面貌,以崭新的姿态粉墨登场。古老的神话在此时此刻无声上演,像是启示,又像是终焉。

无可挽回,无从避免。

是这样的吗?

太清未置可否,静默地审视着这一切。

交织的命数在圣人的目光下沉默了几许,纷纷散开,又转而聚拢,编织出更多更华丽的篇章。极尽巧思,妙不可言,像是被天地期待已久的戏剧。

而始终不改的,是结局。

太清修长的手指微微按上右手,眼眸微垂,轻轻地叹了一声。

高居于天穹的星辰安静地陪伴着他,在深邃的天幕中,流溢着淡淡的光。那光细细碎碎地落下来,拂过他凛雪似的发,与愈发淡漠的眼眸。

它们轻柔得像一场梦,又在落至他掌心时,泛起微微的暖意。

“阿宸啊。”太清垂眸叹息,目光缄默无声,“如何为你留住它,也为我们,留下这样一个世界呢。”

他那一声叹息,像是细雪一般消融在日光之下,没有什么重量地跌坠在地上。只需轻轻地拂一拂袖子,也便无影无踪了。

而鸿钧凝视着他两位弟子时,那隐含无奈的一丝叹息,亦是被拂之一旁,暂时顾不上了。

亭台远阔,素琴拂尘。

沉墨色的案几上方,早已端正地摆上了一应茶具,又寻出了一两蒲团,姑且做了招待之用。

虽然道祖目前,也许仍不想见他的两位弟子。

瑶池拉着昊天的手,偷偷从假山后探出头去,想要瞧瞧眼下情况,又被后者赶紧给拉了回去。

太上淡淡地朝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没有说些什么;浮黎眉宇微蹙,眼底微凉,却也沉默不言地坐着。

他打量了素琴许久,此时微垂下眸,长指轻轻按上琴弦,任其蹦出一个单调的音节。

琴声琤然,若漱玉鸣泉,却令浮黎陡然恍惚了一瞬,脸色愈发难言起来。

太上转而瞥了他一眼,隐约觉察到浮黎尚有心事,却不同于先前那件。

若教他说来,妹妹若当真是单纯的心有所属,怕是第一个发疯的,还是他这位现在瞧着平静无事的仲弟。

那么,是什么事呢?

是什么事情,足以盖过圣人的偏执,令疯狂陡然冷却至冰点呢。

太上不知道,却也不妨碍他去猜。

待他瞧着鸿钧的身影渐渐走近,瞧着给他们传道受业的师尊皱起了眉头,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浮现一丝叹惋时,便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痕迹。

太上缓缓起身行礼,低掩下眸中思虑的迹象。

鸿钧在不远处站定,衣袂缓缓垂至脚下,像流云一般漫过玉石长阶,倏忽令四周悄然。

退至亭阁远处的瑶池和昊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微垂眼眸,肃立一旁。

“为什么还要再回来呢?”鸿钧望着浮黎,颇为无奈地开口道。

浮黎垂下眸子,平静道:“师尊,那是我的妹妹。”

浮黎声音微凉,透着霜雪覆盖的冷意,慢慢浸透每一个字词:“我一点一点守着她长大,看着她顺着我所有的心意与愿望,长成如今的模样,又眼睁睁望着她与我渐行渐远,乃至于今日,音讯全无。师尊,我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