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渡我(64)
周宴深莫名笑出声,低低的声音,带着些哑意。
“笑什么?”她气得用手去捂他的眼,“不许笑。”
可是捂了眼角,他唇角还是扬起来的,反而他睫毛扫得她掌心微痒。
周宴深从善如流:“不笑了。”
他抱着她,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声带在她耳边微微振动:“早餐想吃什么。”
“不想吃买来的。”虞乔说。
她还是这样的性子,明明是想吃他做的饭,偏偏不要直接说,要拐弯抹角地告诉他。
周宴深弯唇:“好。”
窗帘被全部拉开。
阳光驱散一室旖旎,虞乔在洗手台前看到自己泛着红的脸颊,用沾满凉水的手背拍一拍,给自己降温。
她扎起简单的马尾,脖颈纤细雪白,洗漱之后换上自己昨天的衣服。
磨磨蹭蹭做完这一切,虞乔才走出客卧。
客厅飘来热腾腾的鲜香,晨光明亮,安静的室内只有咕噜咕噜水沸腾的小小气泡声,轻而易举勾起沉睡一夜后身体里的馋虫。
周宴深换了身衣服,黑色长袖卫衣,黑色长裤,宽肩长腿,在冷色调大理石的流理台前,愈发赏心悦目。
他煮的是虾仁菌菇面,卧着煎蛋,汤鲜面软。虞乔用筷子挑起一根,咬下一小口。
周宴深看着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虞乔手一顿,转而夹起一块虾仁,又去咬了一口面中卧着的鸡蛋。
对面的人这才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饭。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吃面,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这一顿饭的热量。
餐桌上很安静,只有窸窸窣窣的吃饭声,方才在昏暗卧室里的亲密暧昧来到亮堂堂的客厅,清明得让人无所适从。
吃到三分之一,虞乔实在吃不下去了,她放下筷子,转口询问:“你今天去医院吗?”
“不去。”周宴深说,“你呢?”
“我今天要飞云南,剧组接下来几天的戏份要在那里拍摄。”
他点点头:“几点的飞机。”
虞乔点开容夏发过来的信息确认:“下午一点。”
周宴深慢慢摩挲着杯壁:“要回家取行李吗?”
虞乔一愣。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
她眸光一点点融化:“不用,助理会去取,我直接去机场就好。”
周宴深点点头,继而扫了一眼她只吃了接近三分之一的面碗,却没说什么。
因为要提前值机和避开狗仔代拍,虞乔需要提前去机场。吃过饭稍微收拾一下,她和容夏打了个视频,告诉对方要带哪些行李。
视频通话的时候,周宴深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翻阅着一本医学杂志,虞乔背后是他家过分冷淡整洁的黑白灰装修。
容夏稍微有点儿迷惑:“姐,你这是在哪里啊?”
“酒店。”虞乔下意识掩饰。
对面,周宴深翻页的动作一顿,薄薄纸张顺着他洁白的指尖落下。
容夏倒是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只嘟囔了一句这酒店的装修好特别,之后便开始和虞乔聊出差行李的事。
周宴深全程没出声,安安静静看书。虞乔偶尔余光里扫过两眼,他似乎能感应到一般,瞭起眼皮和她对视。
倒是她,因为怕被容夏发现,又因为方才那一句酒店心虚,眼神刚碰上便躲开。
终于通话结束,周宴深合上书,清清淡淡的嗓音:“走吗?”
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虞乔应了一声,走到玄关处换鞋。换完一抬头,周宴深刚好走到她身边,手上拆着一个新的黑色口罩。
“抬头。”
他低眸,手指勾着口罩带子,一边一个,挂到她耳朵上。
脸小,口罩偏大,空荡荡的,虞乔习惯性去捏鼻梁上的横条。
周宴深胳膊顺手搭在玄关上,看着她捏实,口罩遮去大半张脸,显得眼睛水灵灵,雪肤长发,像洋娃娃。
虞乔戴好口罩,看见他还不动,觉得有点儿奇怪:“怎么不走了?”
周宴深收回视线,拎起玄关上的车钥匙,推开门:“走吧。”
去机场的路上有些堵车,长长一排看不到尽头的车,周宴深倒是很平静从容,握着方向盘,脸上看不见一丝烦躁。
虞乔低头和Alin聊着后面一些通告的事情,聊完从手机里抬头,视线里周宴深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
他昨晚坐在椅子里,陪了她一夜,必然没睡好,浑身酸痛。
可醒来他提也没提这件事,抱着她吻,将她思绪吻得乱七八糟,也忘记了这茬。
虞乔关上手机,顺手塞回包里,思考着要说些什么,前方长长的车列开始缓缓移动。
周宴深开始开车,她没措好的辞也就憋回了肚子里。
直到车停下,他解开安全带,要送她下去,才被虞乔按住动作。
“就送到这吧,我助理在前面。”虞乔说。
周宴深眼神一顿,不知是想到什么,没说话。
她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近,纤细的手指微弯,灵活地穿过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靠近,仰着头,在他唇角轻轻地亲了一下,一触即离。
周宴深垂眸,视线里雪白-精致的耳垂泛起淡淡绯红。
“周宴深,”她说,“谢谢你。”
第34章 铜雀台
在云南的拍摄戏份一共有三天, 取景在迪庆藏族自治州,闻渡坚持要拍梅里雪山日照金山那一刻的辉煌之色。
所有演员都提前一天到达,住在剧组提前订好的酒店, 在飞来寺附近。
酒店对面便是云雾缭绕的雪山, 当地人又叫绒赞卡瓦格博,意思是河谷里雄伟的白色雪山。
虞乔到的第一天晚上,剧组聚餐,所有人几乎都因为严重的高反来不了,或者吃到一半晕吐, 包间里只剩她和闻渡还安然无恙。
包间窗外景色极美,虞乔颠簸一路,属实有些饿了,一边慢条斯理吃着当地美食, 一边欣赏窗外景色。
闻渡却没动筷, 只是喝着当地的烈酒,坐在椅子上, 神色懒淡地看向窗外。
气氛安静, 虞乔动了几筷子后想到明天要拍摄不能再吃热量高的东西,于是换小叉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去插水果,顺便跟闻渡聊天:“闻导, 在看什么呢?”
闻渡声音懒懒的:“觉得夜晚的雪山也别有意境。”
虞乔看向窗外, 夜幕低垂, 雪山巍峨, 在灯光的映衬下,既显得近, 又显得远, 别有一番风景。
她表示赞同, 支着脸,想到剧本里的一句台词。
——它终年不化,它一尘不染,我想死在雪山里。
这是女主角的一句独白,男主在被林穆打之后,一家迅速搬离了原住所,甚至连女主的最后一面都避之不见,对她厌恶至极。
这是人之常情,可对女主林希却是巨大的打击。
少年并没有那么有担当,是她将他当成了救赎,妄图抓住一根浮舟便脱离苦海。
但是最后,她还是宁愿死在自己纯洁无瑕的想象里,不愿直面残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