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一千夜(56)
“眼睛怎么红肿成这样?”
“……咖啡喝多了。”
白绒盯着他的神色看, 见他似乎并不记得昨天下午的事,便感到松一口气, 飞快地绕过他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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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卧房里收拾了大半天。
目前整理了一半的行李,因为时间很赶,所以搞得一切都非常混乱,像匆匆离别前胡乱打理了一通似的。
然后她将机票叠好, 去琴房上课时, 对欧佩尔悄声说了打算离开的事。
“你要去巴黎?”
“嘘。”
白绒将食指竖在唇前, “先不要说, 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的母亲和叔叔交代。”
“什么时候?”
“三天后。”
“可是,为什么!”
“因为, 因为另一位小提琴首席生病了需要做手术……”她开始胡编一些乱七八糟的谎言来搪塞小女孩。
欧佩尔泪眼汪汪地望着她,“你这样突然走, 是什么都不管了吗?”
这倒是无所谓的。
她的行事风格是, 在某些时候可以放下,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
她不像黎卉。
黎卉总觉得一切都很重要, 课程很重要, 工作很重要, 交际很重要……但这一切重要的事情,其实也不过是些随时都可以舍弃的事情。
“也许你会觉得我不负责,但我精力有限,只能对一边负责,没办法两边都照顾到。”
欧佩尔低下头去,擦着眼角,“莉莉安,我以为你很清楚,学琴是母亲要求的,我并不是有多么喜欢小提琴。我只是有点孤单,想交一个朋友,不再度过独自一人的夏天。”
白绒一听,蹲下,牵起那双小手,擦擦女孩的小脸蛋,“对不起,小公主……来,让我看看你今天编的头发是否对称,噢,真的很漂亮,这绝对是我见过最美的小公主。真不知道将来哪一位小王子有荣幸能娶到你呢?”
欧佩尔抽回手,捂住脸蛋。
白绒继续哄道:“我会介绍我们学校小提琴表演ᴶˢᴳ*专业的一个同学给你。她的能力是很出众的,我事先联系过她了……”
“不要走,莉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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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个下午的事,白绒当然是希望纳瓦尔一无所知的,她希望他什么也不记得。
可是,当她看到他当真一如往常地过生活,她又感觉不满了。
闷热的黄昏里,她站在大露台上,一边拨弄着花盆里的花朵,一边咬着腮帮子嘟嘟囔囔。
因为趁他醉酒吻了他,她慌慌张张逃了,破洞的荷包里抖落了一袋子硬币,全都是心事,她在这边捡得小心翼翼,而他在那边什么都不知道。混蛋。
正想着,半露天的长廊上,穿着宽松黑色背心的纳瓦尔从健身房里走出来,站在廊台上,与她隔空对立。
看见她,他骤然停步,掀起肩头的白毛巾,擦了擦栗色卷发边缘的汗水,双肘靠在栏杆上,欲言又止。
“莉莉安,我有事要问你。”
白绒立刻站直,“什么?”
他微抬着下巴,眯起双眼睨视她,语速极慢:“……前天下午,你来过铃兰花园吗?图书室北面窗口正对着的那个小园子,有秋千的那个地方。”
他随手一指某个方向。
白绒露出寻常面色,“没有,为什么这样问?”
“我记得,那天下午,你坐在我旁边喝酒聊天。”
白绒继续从容应对:“哈哈,我跟你喝酒?我在上课。你自己喝醉酒做噩梦了吧?”
“噩梦?”纳瓦尔皱眉回想片刻,“不是噩梦。”
白绒不搭话。
他思索后继续说:“会不会是你也喝了酒,不记得了?”
他开始用一个个关键词试探道:“小提琴?犯错误?有印象吗?你甚至像是做了一件……”
“我做过什么!”白绒凶巴巴地看着他,“这位先生,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欧佩尔可以证明,前天下午,我对她讲解弓法讲了半个下午,中途我只走开过一小段乐章的时间,去倒了一杯咖啡喝。你知道,一段乐章不长的。我不可能有时间绕去花园,我百分百不在现场。你自己一个人喝糊涂做了梦,为什么把我想得那么无聊?”
面对这一长串话,男人顿了顿,瞧着夕阳下女孩那愤怒的脸,“……好,可能是我醉酒的错觉。抱歉,我不会再说下去……后面的话也许会冒犯你。”
“你知道就好。”
“但是,我其实一般不会喝那么多,我记得……”他还要说什么,远处有一群人吵闹着奔来跑去,一团乱麻。
“啊啊着火了!”隐约可见莫罗大声呼喊着,追着他新养的宠物狗远远地一窜而过。
所谓的“着火”,不过是小狗的腿上缠着长长的布条,布条尽头裹了燃烧起来的棉絮,火团吓到了小狗,它满园乱窜,带动了一些夏日里的干枯草叶,四处零星燃起小小火光。
莫罗后面跟着一大堆人,大家疯了般捉狗、扑火。
情形并不复杂,只是众人过于慌乱造成了一种异常吵嚷的现象,隔这么远都能吵到耳朵。
狗吠不停,人声鼎沸。
纳瓦尔:“……”
白绒:“……”
白绒暗暗松了口气,要感谢这段小插曲终结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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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开波尔多倒数两天,这个下午,白绒独自躺在河边一张吊床上吹风,最后一次眺望南法乡野风光。
风和日丽的午后,女仆曼农在去往花园的路上绕了路,推着垃圾车专门走过白绒这附近。
“白小姐,今天工人来修剪灌木丛时发现了一个空酒瓶,我本准备扔掉,但看见那标签上印有您的名字,好像是纪念款,不确定,所以过来问问您。”
白绒放下枕在脑后的双手,“灌木丛?酒瓶?”
“是的,就在种满铃兰花那座小花园,昨天傍晚莫罗先生的狗在那里惹上了一点小火灾,已经重新打理好了,工人今天来修剪枯枝发现的酒瓶。”
诶?那个酒瓶?
所以,那天她终究还是拿错了酒吗?哎。
“白小姐,我把酒瓶暂放在草坪一角了,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扔。如果您不需要,我立刻去清扫……”
“不,不用扔。”
那怎么能扔?至少标签上还有个纪念,可以把标签纸撕下来存着。
白绒一边感叹那天手误浪费了一瓶酒,一边拍拍脑袋懊丧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稍等一会我自己去取。”
说话间,垃圾车内的杂物不小心翻倒了出来,曼农蹲下去匆匆收拾。
白绒闭上眼小憩,随口问道:“对了,曼农,你今天看见纳瓦尔先生了吗?他好像一早就不在。”
“他刚才正要外出。”
“噢,是要去酒庄吧。”白绒翻个身,依旧闭着眼,继续享受河边的风,最近夜里总是睡不好,白天昏昏沉沉,很想睡过去。
曼农将一大堆从花园里捡起的枯枝败叶塞进垃圾桶中,并将枯枝折叠成小捆状,系好绳子,整齐排放好,让一切恢复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