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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逝+秘密书+双城之殇(沧浪记)(23)

这种疲劳战持续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婵娟几乎体力不支。好在,终于把最后的一条龙给炸成了粉末。血雾慢慢散去。“恭喜恭喜。”风撷的声音从云台那边传过来,感觉似乎靠近了一些。他果然信守承诺。

婵娟笑道:“就只是这种程度的关卡么。”“别高兴太早,给你练练手而已。”风撷道.“按照约定,你提问吧。”婵娟环顾了一下四周,缓缓道:“天人为什么要在梦比丘峰的顶端,建造这样一个地宫?”

“这个问题太大了。而且,为什么要造?那是一两千年前,我的祖宗们干的,我哪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我只能说我知道的一些事情:冰族人和你们内陆的什么青族人啊白族人啊都不一样,你们傻乎乎地打来打去抢地盘,要做这块大陆的主宰。冰族人却从不这样,哪怕他们已经建立了最强大的帝国,他们仍然很清楚,这块土地的真正主人不是他们,而是我们——天人。”

这些话让婵娟倍觉不悦,但她一丝一毫也没有表现出来。

“早在……差不多一万多年之前,我们翼族人就到这块土地上来定居。我们本来是四处漂泊的,觉得这儿环境不错,竟然一住就是几千年。”风撷说着这些数字的时候,有意瞟了瞟婵娟,希望看见那张小脸上现出惊骇的神情。可惜婵娟的表情一如既往地素净着。

“我说,你为什么不立刻要那个什么地图?既然你是为它来的。”风撷忽然道。“因为我相信,我肯定能走完全部的关卡,听到你的所有回答,最后拿到地图。”婵娟的语气冷静而又迅速,“这算是您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了。所以我应该可以加问一个——这个地方的出口在哪里?”

“出口?”风撷哑然,“怎么,还没有找到你要的东西,就想逃走了?这个地方没有出口。先走到我这里来,你才有机会出去。”话音未落,身边的情形忽然变了。婵娟发现自己回到了郢都,置身于朱雀大街的高楼。楼下有一个青年士子,正牵着一匹马缓缓走过。身后有人对他指指戳戳。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个下等的中州人,竟然想攀附采家的大小姐。”“不知好歹,活该他倒霉。这下采大人生气了,把他贬到外省去了事。文考第一又怎样?如此不会做人,也是没有前途的。”……那青年士子忽然抬起头,望着她嘴唇动了动。她看得出来,那是在呼唤她的名字。只是声音太小,她听不见。

“女人要为自己的默许负责。”姑母曾经悄悄对她说。

崔迤以一个中州人的身份获得今日的地位,可说是相当不易。却因为“冒犯”了采家的大小姐,弄得被贬出郢都,脸面尽失。害他如此,她不是不愧疚的。若说她的人生曾有什么污点,这大概算一个。

最初是偶然邂逅,发现他与众不同。出于少女的热心,她帮助这个有才有识却不得志的年轻人,安排他面见青王,从此得到赏识和破格提拔。那时种种,也许是对他过于热情了些。只有十五岁的她,还不太懂得男人的心思,怎会料到崔迤从此对她不能忘怀,甚至竟敢向她的祖父求亲。

当时祖父问过她的,如果她愿意下嫁,也许从此万事大吉。她不是不知道,拒婚会给崔迤带来多坏的影响。但是,她真能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牺牲自己的前途么?何况,她还有从未见面的另外一人……这真的是她的错么?

她望着楼下崔迤那张哀怨甚至愤懑的脸,感到满心茫然。虽然几年后,她请姑母秋妃帮忙悄悄将他弄回了郢都,但他终究还是被人嘲讽,仕途再未得意过。也听闻他终于娶妻,也是一个中州女人,不知他是否快乐。对他的事,她唯有从此沉默。

忽然崔迤不见了,一条长长的火龙从朱雀大街席卷而来。只见漫天大雪,雪中竟有红雪飞溅,哭声震天。全副武装的刽子手从天而降,屠城……这是屠城……她连忙冲下楼去,无意识地朝着高唐庙的方向飞奔……

这时忽然有人拦在了她面前,定睛一看,原来是小堂妹茜草。“表姐,表姐……”茜草蹲在地上,拖住她的裙子,“表姐快带我逃生吧。”

她愣了愣。

“表姐你会法术,你一定能救我们一家人,表姐你救救我们吧……”茜草的脸冻得通红,眼泪一粒粒凝结成冰珠,“我们都要死了……”

“不,”她说,“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不能带你们去。”

“你眼里从来就没有我们这些穷亲戚!”茜草忽然板起脸,陡然站了起来,“你叫我表妹,心里却只把我当仆人,对吗?你教我们读书写字,只是为了显示你自己的博学多才,对吗?”

她着急道:“不是的!我这就带你们走,大家一起走!”

茜草的身体忽然变得很轻,慢慢浮了起来,飘在空中。她仰看她,惊骇地发现她只剩下了一具白骨,还挂着缕缕腐肉,白骨一开一合,像是在笑:“婵娟,你好心冷。我们都死了,就你活着。你会法术,你就一个人跑了。你不救我们,你连你的父亲和爷爷都不管。”“不是的!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她呐喊道,她知道她不能受这阴魂的蛊惑。

“不是?那你为什么不来?你表面文雅温柔,内心却又残忍又自私。亲人的死活从不放在心上,只爱你自己……”白骨咯咯地笑着,“活该你现在孤苦伶仃!”她愣住了。这是茜草他们的亡魂,在诅咒她么?

“堂姐,”白骨忽然换了哀伤的腔调,“多苦啊,活着多苦啊……那么孤单,那么绝望,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堂姐,跟我走吧……”白骨扑了过来,她未及躲闪,被她紧紧拥住。她看见那黑洞洞的眼眶里,流淌着热泪。这眼泪几乎融化了她所有的决心。

“不,我不能走,”她挣扎着,“我还有朱宣。”白骨摇着头:“可那不是真的啊……”白骨拖了她的手,一径拉着她向未知的方向奔去,她的脚步不自觉越走越快,就要陷入黑沼之中!

不——她对自己说,没有人需要为别人的人生负责!忘掉他们,忘掉他们!不然你会死,朱宣也会死在这里!她猛然惊醒——这不是你的错!不管相信不相信,她大声地对自己说——这不是你的错。

她飞起一脚踢开了骷髅,骷髅晃了晃,眼中涌出大团的泪,又想扑过来。她狠心甩出一朵闪电,把它炸成齑粉,点点微星倏忽消失在黑暗里。而黑暗也渐渐逝去,幻境结束了。云台和风撷又露了出来,这次似乎又接近了一大步。

“你看,你心里还是有不少阴影的。”风撷淡淡道,“你确信能走完你的路么?”婵娟平定一下心情,重又换上一副镇定的笑脸:“既然……您用人心的阴影来考验我,”她笑道,“那么,我也问一个不客气的问题——刚才您说,我的师父是您的外甥女儿。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天人和冰族的凡人……是可以通婚的?”婵娟斟酌着措词,“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件事跟冰帝同的灭亡……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风撷的脸沉了下来:“你果然问得很不客气。”

“那么,”婵娟抱歉地笑笑,“请您简明地回答。”

风撷思考了一会儿,说:“按照规矩,冰帝国的皇帝是不能够掌握巫术的。巫术属于天人的高级能力,只有冰帝国的巫姑才有资格学习到精通的地步,以便和天人进行交流。而皇帝,他们本身的权力非常强大,如果连巫术也一块儿学了,那就不好控制了。可惜我的妹妹风黎,年轻时非常任性。什么不能做,她就偏要做什么。她跟皇子槐江要好,就偷偷把巫术传授给他。没想到这个槐江竟然真的做了皇帝,而且反叛了我们。所以我们听任青夔国王武襄灭了他,也顺便灭了这个不听话的国家。瑶姬是他俩的女儿没错,她同样憎恨她那个毁于无穷尽的欲望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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