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巷里(128)+番外
身后的人抱她好久,靠在她耳际问:“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
陈釉一时语塞,抬手搭在他的手掌上。
他接着追问:“不是小时候就约定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第一个告诉对方吗?”
他掌心一热,被女孩的热泪沾湿。他颤抖的声线抑制不住愠怒:“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讨厌陈釉的,我只会心疼她。”
“你太不信任我了……”陆鲜衣喉咙一哽,舟车劳顿的疲惫与被思念折磨的痛苦卡在嗓中,想大声骂她,又觉得不忍心;想骂完她就走,又根本舍不得。
他把悬在单杠上的陈釉抱下来,转身面向自己,松手,等她回答。
陈釉摘下耳机,抬眼看他:“因为总觉得自己不够好,本来就不配和那么好的你在一起。如果我变得更加不好甚至是残缺了,就更不配和你在一起了……”
他像是天之骄子,是从小到大她心中最厉害最优秀的人,好像只有天仙才能配得上他。在她还没有喜欢他的时候,她就对他说过:“陆鲜衣啊,你以后找女朋友,一定要找特别特别厉害的人,因为你是我心中最完美的人,你记住了没?”
在她喜欢上他后,她竟然开始每天都幻想和他在一起。于是她决定要变得很优秀,每一秒都似乎以他为目标而前进。但她失败了,没有变成特别特别厉害的人,还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女孩陈釉。即使后来他告诉她,他喜欢她,她仍然会矛盾,仍然会想,自己是不是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陆鲜衣白色T恤外套着灰色连帽外套,上面还有刚停的骤雨淋湿的痕迹,他发丝垂在额前,眼神深而浓,叹着气无奈地说:“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找多好多好的女孩来做我女朋友,我只要喜欢她就够了,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所以陈釉她是最好的,你懂吗?”
陈釉揪着衣角看他,眼里有蠢蠢欲动的勇气,也还有散不尽的复杂纠结。
陆鲜衣微笑:“我时常会想,为什么以前那个勇敢的陈釉好像不见了?如果是因为我,是我让她消失了,那我就先离开她,等她把勇敢找回来,我再和她在一起。可是我根本就狠不下心先离开那一小下,我怕,万一她找回勇敢了,我把她丢了怎么办?”
“原来我早就认定了,我这辈子就是要跟她待在一起的。”
乌云慢慢向这边聚拢,云边的夏日闷雷沉沉翻滚。陈釉抬手把眼泪擦干,对他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她再也不想哭了,要勇敢起来,像以前一样勇敢。像偷偷在本子上记下两个人排名差距的那个她一样,像在天台上给他塞信的她一样,像说走就走、拉着他逃往上海的她一样,再次勇敢。
雨又开始下了。
陆鲜衣把帽子拉到头顶,慢慢走近她,宽大的帽檐盖到她的头顶。雨水淋在她的背上,却没有沾湿她的头发。灰色帽子下,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蹭了蹭她的鼻尖,哑声说:“我最喜欢,那个勇敢的陈釉,你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她点头,刘海蹭到他的额前,与他湿透的发丝交缠,坚定地回答:“好。”
安静下来的操场听得见耳机的漏音,在雨声中慢慢变小。
“……你突然对我说,七里香的名字很美……”
“我此刻却只想亲吻你倔强的嘴。”
……
陈釉起诉谭琛的一审败诉了,判决认为谭琛造成的伤害过低,不足以达到陈釉的诉讼要求。陈釉自从见识到他父母的处事手段后,就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所以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很意外,并且不愿认输,一定会再次上诉。
判决结果下来那天,谭琛脸上还挂着彩。听男生寝室的人传,有一天突然来了个高个帅哥,把谭琛按在地上狠揍了一顿。而且这人好像略懂医术,下手知轻重,成功精准地避开要害,没弄伤他一根骨头,但让他痛得晚上都不能躺着睡。
“他妈的,自作孽,还连累我们!晚上睡不着在那吱吱哇哇地叫唤,我三天没睡个好觉了!”
陈釉在食堂听到这样的抱怨,低头偷笑。
柯以柔问她:“解气吗?”
她摇头,很坚决:“不解气,我一定要让他受到惩罚,不会罢休的。”
她既然决定要勇敢起来,就要在每件事情上都坚强。
志愿安排下来了,陆鲜衣他们一整个八月都要待在山东泰安的贫困山区。陆仲华开车送他去高铁站,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时,陈釉冲下楼给他塞了本本子:“你每天晚上,有什么想说的话,都写在上面……随便什么都行,记录白天发生的事也行,一句话也行……”
陆鲜衣笑:“不是可以发信息吗?”
陈釉坚持:“这样比较浪漫!”
于是陆鲜衣乖乖收下了,并且塞进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妥善收好。
出发前陈釉不忘提醒他:“手机设密码了吗?”
他以前都不设密码,才会被心怀不轨的人打开,把她发的信息轻易删掉。他一直很内疚悔恨,她也一直介怀。
他隔着车玻璃对她点头:“设了,0730。”
昨天是7月30号,她19岁生日,他陪她在天台上吹蜡烛许愿。她认真品尝着蛋糕时,他却在低头认真看临床技能的书。
陈釉有点生气,把蛋糕盘推到他腿边:“冰淇淋的,你再不吃就化了!”
陆鲜衣敷衍:“嗯嗯嗯……”
翻了翻白眼,她鼓嘴生气,叉子摧残着奶油胡乱往嘴里一塞。他依然无动于衷,甚至拿笔在书上做起了笔记。
陈釉忍不住了,戳戳他露在T恤外面的胳膊:“你再这样我回去了啊?”
陆鲜衣终于抬头,眼镜后的双眼笑眯眯地看着她:“不就看看书吗……这也生气了?”
她放下蛋糕,严肃地理论:“书有什么好看的?回去再看啊!现在是一起吃蛋糕的时候!就只能认真吃蛋糕,懂不?”
他还是笑:“书就是好看啊……”
她歪了歪脑袋,疑惑:“有什么好看的?给我看看……”
然后伸手争抢他手里的书,打算抢过来后就不还给他,这样他就能吃蛋糕了。没想到他一点反抗都没有,她轻轻一拿就把书拿了过去。
我倒是要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陈釉咕哝着低头一看,摊开的那一页,教科书密密麻麻的字一行又一行,在结尾的空白处,男孩笔力劲挺的字写道——
“陈釉是小猪,我永远爱小猪。”
《七里香》是怎么唱的来着?“我接着写,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他写在了康复医疗学第一课时的结尾,可还行?
陆仲华抬手看看表,发动了车子,回头安慰陈釉:“我们出发了啊,再不出发我怕赶不上车了。放心!他一个月后就回来了!”
陈釉龇牙笑笑,后退,站在路边对陆鲜衣挥手:“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他把手伸出车窗对她挥了又挥:“好嘞!一个月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