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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其(6)

夕阳不可留,黄昏拖着暗色纱衣缓缓而至。把书架上上下下都查看一番,还是无果。谢归其愤恨的一拳砸在桌上。

痛感从手上传至心口。谢归其收缩手指,待疼痛缓解,朝着郭易如脸上揍了几圈,还不解气,又补了几脚。

扶起被打到在地的人,余光瞟到半大开的抽屉里躺着一个火折子。嘿嘿笑了两声,四向环顾,书籍书册堆砌如壁,倒是个纵火的好地方。

来时存了心思打量郭府的格局。北边的院子落雪堆砌,脚印较南边稀少。谢归其估摸着墙壁走向,很快便找到一处无人的墙角。

墙高不到两长,虽然现在身体羸弱,但要跃出墙外还是不成问题。试了试脚下泥土的软硬度,还算不错。脚尖点地,身轻如燕,跃身于墙头。

忽然天降大网,兜头而下。谢归其挣脱不开,如困兽被拉下,重重的摔落地上。

“唔——”一直不肯消停的胃,经此一撞,仿佛被压扁,里面的酸水就要从口汹涌而出。

一把利剑准确的从蜷缩的一团身上找到最柔弱的脖子。

谢归其苦笑。果然风水轮流转,刚才还趾高气昂的用剑指着别人,现在自己倒成了他人刀俎上的肉了。

一人扳过谢归其的身子,笑道:“老爷派我看守这个地方果然是不错的,算上你,我统共抓六个贼了。我说你们做贼的能不能别这么心有灵犀,都选了这地跑,害的小爷我日夜蹲守啊。”

谢归其脑子飞转着应对之策,还未开口,却听见那人长长的抽气声。之后,一件大衣将光明掩盖,身子一轻,竟被人抱起。不知那人作何打算,谢归其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不吱声任由人抱着运走。

颠簸了片刻。手脚着地,衣和网被人收起。他这个贼还未起身站好,抓贼的人却“扑通”一声跪下了,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少爷。”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谢归其心下一颤,定睛看去,那人竟是旧相识,名叫谢微寒。曾是谢家下人,谢家是武将世家,家仆都会学武艺,上战场。谢微寒是家生奴才,功夫底子打的好,打仗时勇猛过人,立下军功,曾官至先锋营副将。后来醉酒犯事,被削了官位,赶出了谢家。之后,便无此人消息了。

“谢微寒,可真的是你?”谢归其反应过来,激动的把人拉起。“你怎地在此处?”

原来谢微寒被赶出来后,便四处游荡。两年前投到郭府门下,他假装会使几下粗使功夫,在府中算是半个仆人,半个护院。

谢归其点点头,苦笑道:“你当年犯错犯得好,可以不必受谢家株连而被充为下奴,作个仆人总算还有自由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今日加更……

☆、细作

谢微寒一听,眼泪便汹涌而出,忙跪下磕头:“少爷莫说这话。小的生在侯府,长在侯府,岂怕什么株连,小的恨不得立马飞去边疆伺候侯爷夫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谢微寒支支吾吾,眼神闪烁。

谢归其压下激动和好奇,缓缓开口:“你不愿说便算了。如今你已不是我谢家人,我也不是什么大少爷了,比起你来,我更为低贱,确实没资格要求你说出心里话。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做打扰。请你看在以往谢家对你不薄的份上,放我离开。”

谢微寒哪里受的了这话,伏地便拜,话说到最后,头恨不得磕到地底下去。口中只一个劲的求饶:“少爷,别说了。少爷……”

挨着圆桌坐下,也不扶那人起来。他不爱强人所难,但是他现在正陷入一片迷雾中,一点点的亮光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弹弹衣上沾染的泥土,简洁明了:“讲。”

“我是侯爷安排在郭府的耳目。”

谢归其蹙眉,父亲是兵马大元帅,若说往武将身边安排眼线,倒不出奇。可,两年前的郭易如不过是个不得意的文官,父亲怎地那时便注意上他了。

还是说不只是注意了郭易如?

“我爹他是否在很多人身边都安排了眼线?”

谢微寒有些犹豫。谢归其大怒,走过去踹了他一脚,低吼:“到现在你还对我有所隐瞒,是不是等我死不瞑目了,你好对着我的尸体说。”

“少爷息怒,小的说。侯爷他很早之前便在各个府上安插了人手,不只是京官府上,还有地方大吏,有名的望族,富可敌国的商人,甚至连宫里,都有咱们自己人。”

“宫里。很早之前。自己人。哈哈。”谢归其狂笑,吓得谢微寒起身要堵他的嘴,却又不敢放肆,只得一个劲的哀求他小声些。“这么说来,爹他真的有谋逆之心了。”那么,皇帝还真是给足了他面子,手下留情了。

谢微寒急道:“不是,侯爷对皇族忠心耿耿,怎么会有谋逆之心。”

“那我爹为何这样做。若不是为了谋逆,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少爷。”谢微寒叫的急促。“且不说谢家百年来家训都是‘忠为天’,若侯爷真的有此心,还能瞒着少爷您么?您可是老爷的独子,老爷的为人您还不清楚么?再者说,侯爷与您执掌天下兵马,若要造反为何束手就擒。”

“是呀,我还不清楚么。你说的对,是我糊涂了。”喃喃的重复。从小父亲耳提面命,忠义仁爱。父亲为人一身正气,为官两袖清风。十九年,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父亲安插耳目的举动和用意,他竟一点也不知。

外面吵闹声越来越大,谢微寒出去探了探,回来后,将门窗关紧。郭府已发现晕倒的郭易如,此刻正大举捉拿逃走的太监。

谢微寒找出自己的仆服,伺候谢归其换上。

“我爹有命你做过些什么?”

“侯爷只吩咐过小的往几位大人府上送人,并且负责联系他们。”

“只有这一件?”

“是。”

谢归其挑眉,接过包好的太监服。“那你联系他们。三日后,让他们到皇宫西华门附近的乱葬岗等我。还有,你多注意郭府是否有密室暗格,找出今年四月份工部纪事册。”

低着头,跟着谢微寒以抓歹人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出了郭府。谢微寒将他送至离皇宫不远的小巷,给了谢归其一个铜制令牌。

谢归其熟门熟路的找到一处狗洞,钻过去,便是皇宫。换回太监的衣服,又大摇大摆的往养心殿而去。

东暖阁,席若闭目听着下面跪地之人的报告,双眉越皱越紧,几乎要挨到一处。静谧之后,半响他才悠悠开口:“他还算心里有朕。看到朕给郭易如的密旨,知道朕正在用人之际,就放下了火折子。他是别人打他一拳,他必还之一刀的性子,这次也难为他了。”

席若嘴角浅浅勾起,想着,到底不枉这么多年对他的好。

“主人,尚方宝剑的事如何处理?”

“被人偷去天子赐剑上的宝石,哼,这种杀头的大罪,郭易如没那个胆子给朕告状,只能哑巴吃黄连了。归其就是吃定了他不敢捅出去,才这么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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