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望乡把所有人的脸皮全部割了撕掉，然后一刀刀地扎进他们的心脏把他们全部杀死。而早就醒过来的谷风被迫看到这一幕，他绝望地滚着身子往大门去。

对谷风，望乡的恨意更浓。他抓住谷风把他拖回戏台前，然后一刀刀地刮了谷风，生生地将谷风整个人剥了皮……

霍文才缓缓闭上眼睛。

※※※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望乡一身是血，仿佛从血池里爬出来一般。

望乡跌跌撞撞地走到霍文才身边坐下看着台上唱戏的正旦。他缓缓开口道：“令君如是我师父。杀了师父的是整个戏院的人……”

于是，望乡将令君如之死道了出来。

令君如三十多岁。在永明戏班多年，是永明戏班的台柱子，他不仅能唱文戏还能唱武戏。如果令君如仅能唱文戏或武戏也就罢了，但他能文能武，他的武压制了戏班里的其他武生，他的文让其他唱文戏的花旦小旦无法出头。这导致所有人只知道永明戏班有令君如而不知其他人，所以身为武生的谷风被压制多年便心生恨意。如果令君如仅是唱文戏也就罢了，但他的武戏早把谷风的出头之日压死了。于是谷风对令君如的恨意蔓延并煽动到戏班的其他人身上。

年轻的唱戏人于是被动摇。令君如还能唱十多年二十年，那他们岂不是出头无望了？所以大家开始疏远令君如并暗中对他动手脚。而望乡也被谷风煽动过。

“你还这么年轻，若令君如离开永明戏班，你就能成为戏班里的台柱子。”谷风对他说。但是他没答应，因为他这一身的武生功夫都是令君如教的。

后来，谷风他们暗中计划除掉令君如。

那天……

在太平戏院唱完戏之后，他们分开行动。一个人将班主支走，剩下的人擒住令君如并对其虐杀，对他脸更加恨的人直接撕了他的脸皮。而撞破这场面的望乡被捉到一旁威胁：如果他多管闲事，便连他也杀了……

于是，害怕自己也成为这样下场的望乡眼睁睁地看着令君如被虐杀而死……

这一年多来，望乡怎么都忘不掉被撕掉的脸皮上那双堕入绝望深渊的眼睛。

班主在得知令君如被杀之后，为了永明戏班能继续上台演戏便将令君如死亡的事情瞒了下来。而时值政权变动混乱不已，即使有人报警也没人会去查令君如的死……

“他们，把他埋在太平戏院舞台下面。”望乡平静地说道。他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忽然变得很平静。仿佛完成了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似的。

台上的无脸正旦唱着戏，画着五官的脸上笑意盈盈。

在外面的雨水停下来之后，望乡拿起刀。

“呜呜……”霍文才挣扎着。望乡站起来对霍文才说道：“我会放了你的。”

说完便拿着刀往自己的脸上划去，一下又一下。

把自己的脸划个血肉模糊之后，他用刀割断绑住霍文才的绳子。得到自由的霍文才站起来却因为手脚发麻摔在地上摸了满手的血。

望乡缓缓向太平戏院外面走去。

“站住！你去哪。”

望乡没搭理他就这么离开了……

手脚恢复自由之后，霍文才在天亮之前飞奔去陈随生家中找魏宗。在简要地把戏院里的事情说完之后，魏宗上警察厅把还在睡着的巡警叫起，巡警们迅速穿上警服脚程飞快地向太平路去。在天光大亮之前，将太平戏院里惨不忍睹的尸体往外面抬去。

但他们还是被早起的太平路街坊看到了。

这样，戏院又出事的事情传开了……

将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处理掉之后警察厅便对太平戏院的舞台下开挖，终于将埋在戏院下的令君如尸体挖了出来，只是他早已化成白骨。

令君如的尸骨挖出来之后，警察厅才发布了布告。广州城的百姓才知道令君如是被同戏班的人杀了。

令君如的死令人嘘嘘不已。得知此事的千里驹先生在报纸上发了对令君如的讣告。而永明戏班的班主认了自己戏班的尸体之后离开了广州城。

太平戏院的林老板痛心不已，为令君如，也为自己的戏院。戏院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自己该如何挽回戏院的声誉？若以后没戏班来唱戏了，这太平戏院非得关门大吉不可。

就在林老板焦虑不已的时候，没多久，他收到了一封信，看了信之后林老板激动不已。戏院有救了——

千里驹先生要来太平戏院唱戏并悼念令君如。

这消息一出，千里驹先生当天在太平戏院出演的戏票全部卖完了。有的买不到的还想着法子弄到票进去。

霍文才拿着报纸看到这消息的时候心中一叹。现在他和马文瑞换了白天巡逻当差，林老板看到穿着一身警服的他时便知他的身份是巡警。林老板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依旧欢迎他到太平戏院看戏。

千里驹的戏，林老板送了他两张票。在千里驹先生登台唱戏的那晚，霍文才和马文瑞两人一起去看了。

千里驹先生在台上悼念令君如之后开始唱戏。他唱的第一场戏是《游园惊梦》……

戏散场了之后，霍文才和马文瑞离开回家。他脖子和脚上被掐的鬼印消失不见了。摸摸用红绳戴在身上的玉戒，有机会把这玉戒还给张绝吧。

广州城人来人往的夜幕下，霍文才与一个缠着满头绷带只留下鼻子和眼睛的人擦肩而过。他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对方背着包袱离开。

这段时间，他暗中寻找过望乡，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他。望乡是来看千里驹先生的戏么……

这时候，霍文才不想抓他了。

所有的恩怨和因果已经结束了。这样的望乡，已经得到自己最惨烈的果。

第三章　不断失踪的孩子

（1）摸瞎子

霍文才和马文瑞交班白天当差，每天凌晨五点开始上岗巡逻，下午五点结束。令君如的事情真相大白，两人嘘嘘不已。马文瑞感叹：“前两年还经常见到令先生。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

红屋里，两人靠坐着椅子，脚搭在台面上对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这繁华热闹的太平路，白天比起夜晚来更加有人气。自从千里驹先生在太平戏院登台唱戏之后，来戏院看戏的人更多了。而永明戏班，真的消失在广州城的戏台上。

下午五点，广州城钟楼响起之后，他们和晚班当差的兄弟交班后回到警察厅签字回家。晚上马文瑞到水上集市卖酒酿圆子，霍文才也会过去看看能不能卖点什么。

那里赌徒和花娘多，就着这点，除了吃的，或许卖点女人的东西比较有赚头。

摸摸自己的口袋，钱袋子要见底了。离发警饷还有几天的时间，等第一个月的警饷到手之后他要弄点东西过去卖。

钱不嫌多，现在的他，天天喝白粥吃咸菜，嘴巴已经淡出味来了。手上要是有闲钱了，就算出去吃顿好的，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