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陈以灼悄悄地压了下来,没有告诉言虞,他太怕为言虞的伤痛再添一分了。
有些痛苦其实是不能分担的,如果说出来只是让两人都加倍痛苦。既然如此,又何必叫言虞和他一起在泥沼中挣扎?
如果伴侣之间真有契合度这一说的话,陈以灼想,他可能真的不算言虞的良配。
陈以灼想到这里,语气也不由得放轻了许多:“小虞,你是因为这个孩子才离开吗?”
言虞不答话,无声地垂下眼,雪白的颈子也弯了下去,试图做一只鸵鸟来解决问题。
陈以灼叹了口气,将B超随手丢在柜子上,走到床边压了过去。他膝盖抵在床边,双手撑在言虞身侧,俯身在言虞耳边说道:“说谎的小朋友,是要被打屁股的。”
言虞一听,耳朵根腾地升起一股热意,他整个身体都被环在陈以灼的怀里,根本连半点挪动的地方都没有。他所能呼吸到的空气,全都掺着陈以灼浓重的Alpha信息素,这使得腹中的孩子也渐渐苏醒了过来。
“你是不是有病!”言虞气急了,伸手推了推陈以灼的胸膛,瞪着眼骂他,“到现在还想着那种事!”
陈以灼:……
显然,他想的打屁股,和言虞理解的那种床上打屁股,是两码事。
陈以灼松开了对言虞的桎梏,坐回椅子上,他的目光言虞小腹那团隆起停留许久,心里的一角软软地塌陷了下去。
片刻后,陈以灼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小虞,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
言虞勉强弯了弯唇角,眼中满是湿漉漉的雾气,他藏在被子下的手捏紧成拳,积攒了许久的勇气,才轻声道:“我只是想生下这个孩子。”
陈以灼顿住了。
还不等他说话,言虞又开了口:“陈以灼,不是你说过的,孩子对你来说是累赘吗?其实我那时候,很想问你……那我呢,我对你来说,是不是也是个缠了你十几年的累赘?”
陈以灼眉头紧拧,他摇了摇头,急急开口道:“不是。这怎么可能呢?我……”
“不是吗?”言虞长睫抖动,宛如一只濒死的蝶,“那你说,我对你而言,是什么人?”
这回轮到陈以灼被问住了,他揉了揉隐隐发涨的额角,终于要面对这个他已经逃避了十年的问题。
言虞轻笑一声,用指腹快速地擦去了眼角溢出的那点泪,他耸了耸肩,状似轻松地说道:“灼哥,我知道你说不出来,我也没有要逼你的意思……这个孩子以后会姓言,我保证,他和帝国中最年轻有为的将军,不会扯上一点关系。”
陈以灼听到这番话,只觉得头痛欲裂,多年前在医院长廊中那种撕扯感又重上心头。
这么多年来,他默认言虞在他身边,默认这段关系是伴侣,默认言虞将会是陪他走过余生的人……但现在他才回过味来,好像言虞并不是这么想的。
“言虞,你听好了,你问我把你看做什么人,我从来……”
“哒哒哒——”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陈以灼的话,病房瞬间寂静了下来。
门外传来贺疏的声音:“言哥,你在里面吗?我给你带了鸡汤。”
陈以灼和言虞对视了一眼,言虞抬起手背迅速抹了一把眼睛,抬了抬下巴示意:“还不去开门。”
陈以灼面如土色地站起身,一把将门打开,果然看到满面春风的贺疏。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贺疏,从贺疏身边走过去,故意用力撞了下贺疏的肩膀。
贺疏没在意陈以灼幼稚的举动,他拎着保温桶大步走进了病房,刚坐下还没说话,就被言虞也冷冷地瞪了一眼。
贺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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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勺不要崽的浅层原因出来了
第13章
陈以灼并没有走远。
他见到贺疏进去后,便又大步折返了回来,靠在墙上,安静地听着从未合拢的门缝里传出的声响。
“言哥,这个是我照着食谱煲的鸡汤……可能也不怎么好喝,实在不行你就放下吧。”
言虞的声音与之前不同,添了些若有似无的笑意,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还行,我觉得能凑合。”
“你倒下去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贺疏的声音有些发紧,似乎仍有些不安,“我真怕你出事,那我……”
“就算出事,也和你无关。”言虞打断了他的话,语里笑意加重了些,“贺疏,你帮我到现在,我已经很感激你了。”
贺疏叫道:“言哥,你明知道我不想要你的感激!你知道的,对不对?我不在意你是一个Beta,不在意你比我大,也不在意你有了别的Alpha的孩子……只要你愿意,我随时站在这里等你。”
陈以灼烦躁地摸了摸胸口,手指压得泛白,那里压着一块重石,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言虞的最优解……难道,贺疏就是了吗?
贺疏年轻帅气,能力出众,应该是个会有很多人喜欢的S级Alpha。
可是一想到贺疏和言虞站在一起的模样,他就无法控制心口的火气,甚至连头都开始疼了起来。
陈以灼用力地按了按眉心,拔步离开,他不知道这种情绪,应该叫嫉妒。
…………
说来今年N97星的气候也着实有些奇怪,往年到了这个时候,早都开始下雪了,然而前几天下的还是雨。
言虞缩在一件蓬松的羽绒服里,掌心的热水已经渐渐丧失了温度,然而他还是一口没喝,只看着窗外阴沉的天气发呆。
他知道坐在床边的陈以灼在看他。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病房里就显得格外安静,只偶尔传来两声沙哑的咳嗽声。
前些日子的夜里,陈以灼淋了场雨,几天里忙着处理军部的事情,晚上过来照顾言虞,就是铁打的人也有些熬不住了。又过了两天,那些积压的寒气反冒上来,陈以灼中了招,开始出现咳嗽的感冒症状。
有一回言虞半夜起夜的时候,还看到陈以灼在医院的走廊里,用光屏和下属开临时会议,廊灯打在他消瘦不少的脸上,将Alpha眉眼间的疲惫照得清清楚楚。
到底还是陈以灼先开了口,打断了言虞漫天神游的意识:“中午想吃什么?”
言虞看陈以灼眼窝深陷,满脸病色,喉结滚了滚,勉强压下了那些即将倾泻的关心:“贺疏定好了,待会他会拿过来。”
陈以灼深深地看了一眼言虞,随即像是自嘲般笑了一声:“哈,也好。我这个病人就不在这里碍你和贺疏的眼了。”
言虞瞥了眼陈以灼紧攥的双拳,仍八风不动地坐在那里……他既不出声挽留,也不理会这直白的讽刺,只当刚刚吹过一阵耳边风。
陈以灼终于站起来,铁脚椅子被推开,在瓷砖地上发出非常刺耳的刺啦声。
接着就是“啪”的一声,门被关上,任谁都能听出关门人的恼火。
言虞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收拢手指,握住掌心最后一点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