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淅:“余思归,你是个很有天分的人。”
“我高一见你的时候就这么想。”盛少爷专注地看着她,说,“现在过了两年,我依然还是这个想法。毫不夸张地说,这么多年过来,我会这么评价的人也只有你一个而已。”
那一刹那,余思归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大手用力攥紧了,有种酸软无力的意味。
“你知道我不说谎。”他说。
少年站在中庭树影中,平和道: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不,任何问题,都可以和我讲。”
盛淅想了想,再次强调:“——任何问题。”
余思归安静了一会儿,酸楚地回答:“好……好。”
盛少爷仿佛还有什么想说,但是目光落在思归身上的瞬间,却又很柔和地、像是要保护她一般咽了回去。
思归只觉得和他呆在一起眼眶非常发烫,背着包,匆匆逃出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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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思归很小的时候看过一本日记。
日记是一个得了脊髓小脑变性症的女孩写的,三十多年前,写了足足十年,从她得病,写到字迹再也无法辨认为止。
那病与渐冻症类似,但是更为罕见。
看书时思归还非常小,不应懂得曲中意,却总是记得里面的一句话。
「人要流多少泪,才能真正地长大呢?」
那女孩写道。
然后,那个姑娘用模糊不清的字迹记下自己的经历:「我感觉我至少流了一公升。」
我也要流一公升吗?思归怔怔地想,但却又觉得自己已经流了远超这个数字的泪。
太过漫长、太过无望。
余思归愿意把这个数字带进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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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傍晚,柳敏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妈妈。”
思归在一旁,忽然小声唤道。
放疗的间隙,她一直在家里休息,医院终究住起来没有家里舒服,人多事杂,这一期住院的病友里还包括一个打呼噜很严重的大叔。况且她们家里又近,因此开春之后,只要医院没有什么大事,归归就会和妈妈回家住。
“嗯?”
妈妈应了声,缓缓睁开双眼。
思归脑袋搁在床上。
黄昏的光沉重地拉出影子,女孩子声音很小地说:
“……妈妈,我做了个决定。”
柳敏好奇地动了动,翻过身,牵过女儿白而细的手指。
妈妈手枯瘦,思归的手却白白的,没什么肉,指尖小而圆润。
“什么决定呀?”柳敏温和地问。
思归小声道:“我多……多承受一点吧。”
“什么?”
妈妈颇为奇怪,“什么多承受一点?”
归归忍着泪水,趴在床上不让妈妈看到自己哭,小声说:“……就……我……我来当过错方好了……”
“?”
“反正我……”
归归嗓音里带上一点点哭腔:“反正我本来就不识好歹。”
柳敏吓了一跳:“怎么了呀?”
思归趴在妈妈的被子上,一声不吭,哭得肩膀发抖。
妈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握住了女儿纤细的手掌;早春夕阳日薄西山,思归趴在妈妈床前。
因为盛淅是好的。思归一边哭一边想。
因为他是很好的人——盛淅是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不会后悔喜欢过他的人。
女孩子在夕阳中,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所以我来承担好了。
归归哭着想。
……这样,我得以留下一个步会被同情的背影;而无辜的盛淅日后无论怎么想起我,也不会觉得受伤。
-
——这并不是难事。
要知道思归是十班头一个看一模成绩的人,当天下午班会课其他人才知道具体的排名,盛淅压倒性的全市第一终于引来了全场的惊叹——已经到了非常不是人的程度,毕竟知道他变态,但不知道他真能做到这份上。
然而一模的全市第一,脸色却是铁青的。
没有半点高兴的模样。
他看到余思归的成绩的那一刻脸就黑了。有人好奇归老师的最终排名,探过头看了看余思归的成绩,结果看的瞬间倒抽一口冷气。
昔日这位同桌俩并驾齐驱,现在余思归一个人跑到下面呆着,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全校23……”班长震撼地说,“余思归?二十三名?二十?全校——还不是市里?这真的是归老师的名次?我一直以为她750满分扣了23分还差不多……”
盛少爷看着那成绩条,脸色相当难看,一声不响。
班长想起什么似的,又说:“哦不对,全市第一这次加起来扣了51.2分,归老师扣23分是非常unlikely的!”
金光闪闪的全市第一,冷冷瞥了班长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
班长柔弱且无辜地流泪道:“嘤嘤……你眼神好恐怖……”
盛淅竭力忍耐,别过视线,将试卷夹塞进桌洞,尝试把精力集中起来,整理桌面。
班长却对着少爷旁边那张空桌子左看右看,纳闷地说:“不应该啊?怎么想都不应该……归老师高一上学期有段时间沉迷塞尔达,我眼睁睁看着她三个周玩了195小时,在学校里沉迷到连饭都不吃老抱着她那游戏机,结果期末被人反超……反超了!才考的年级第二!但这次是二十三!”
他抑扬顿挫道:“究竟是怎样的堕落,才能让归老师沦落至斯?”
盛少爷静得可怕。
“……”
班长静了许久,压低了声音,问盛少爷:“她是不是在校外谈恋爱了?”
他说完话的那一刹那,一中窗外一年四季没停过的海风好像都停了。
安静的室内,大少爷眼珠黑得瘆人,沉沉看向班长。
班长:“……”
——脾气一向不错、待人友善的的盛大少爷冰冷地看着他,眼中压着沉沉怒气,在班长以为高贵的盛少爷只会剜自己一眼刀,自己只消被他剜完后溜号即可的瞬间——
盛少爷降尊纡贵,不惜开口,残暴至极:“给我滚蛋。”
“……”
然后收回目光。
班长鸦雀无声,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刚要走人——
盛少爷却突然想起什么,戾气一收,淡淡问道:“等等,你怎么会知道她三个星期玩了195小时的?”
班长:“……”
“你们聊过这话题?”少爷抬眼看他,冷冷问。
班长:“……”
班长声线颤得像在唱戏:“……我有归归哥任天堂好友……”
全市第一的大佬一言不发,目光沉黑,看他时有种难以言喻的、陌生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