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宁抱着语文古诗文絮絮叨叨地背，背到一半抬眼，瞄瞄旁边的盛大少爷。
盛大少爷就在旁边。
他来得相当早，神色自若，正左顾右盼，或许是在找人，刘佳宁心想你这个逼人比余思归的头发毛还好笑，将眼神冷淡一收，专心背今日之后就用不上的字词。
三分钟后，b人在刘佳宁肩上一点，温和地问：
“刘佳宁，思归没和你一起来吗？”
“……”
刘佳宁想了三秒，虚与委蛇道：“没有，我家在这儿订了酒店，但她的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
盛大少爷浓眉皱起。
刘佳宁心想骂姓余的别骂我，我可不代龟受过——然后刘佳宁泥鳅似的滑不溜秋，直接溜了。
而光是知道思归在这考点的某一处考试，就令刘佳宁莫名地安心。
……
刘佳宁交完卷出来，不出意外，没碰到归老师。
第二中学这考点相当大，而且不是他们母校，地形较为陌生；刘佳宁其实也没抱能在门口遇见思归的希望——
但是她出校门时，却看见了盛淅的身影。
盛少爷单肩背包，拎着伞，在门口岗哨亭处，拿着张照片给门卫看。
“这个小丫头？”门卫普通话不太利索，看着他的手机，错愕地说：“这考点两千多人，我可记不住。”
盛大少爷礼貌道：“您麻烦帮忙留意下。”
“这怎么留意，”门卫相当棘手，“再说一遍，这么多人……”
盛少爷并不废话，从钱包里捻出三张钞票，十分熟稔地递过去，稳重道：“麻烦您了。”
门卫：“……”
大叔话音未落，盛大少爷已在那五六个值班门卫间打点过了一轮。
几个二中的保安门卫被少爷迅速且一个不落地绑上贼船，大少爷打点完，礼貌一颔首，温和道：“给伯伯们添麻烦了，就请您抽个烟，不成敬意。也不是啥大事儿，您上午下午的开门，稍稍留意下就行。”
“……？”
宁仔头回见这场面，震撼地心想还能这样？
不过好像不犯法……
刘佳宁对这种不踩线的行为也没啥办法，也没法当场举报了他，况且余思归不看微信的状态已经持续两个多星期了，今天发微信恐怕她更会不看。刘佳宁思前想后，只好背上包赶紧回去备战下午的数学。
第七十九章
下午考的数学是重中之重。
刘佳宁最容易在数学上翻车, 发挥好坏间的成绩方差大到不像方差，倒像平均值。
中午她在酒店睡了个够，进考场时发现, 盛淅就在校门口检查点处, 漫不经心坐在他打点过的门卫身后, 一个人一个人地仔细观察。
雨哗啦啦地下，在万千雨水之后, 他盯着来往考生的目光专注而平静。
刘佳宁忽然觉得, 他好像有点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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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觉吧？
刘佳宁眉头皱了起来。
刘佳宁大抵能猜到, 余思归现在的想法。
她的朋友脑回路跳脱可爱。刘佳宁自己有时都不明白龟龟平时在想什么——但却知道思归的难过与受伤时和他人别无二致。
余思归也只不过是个敏感易伤的少年人而已。
何况谁他妈知道盛淅这番找人, 为的是什么。
刘佳宁从伞沿下冷冷看着他。
三秒后，她刷了身份证，进了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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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佳宁这番数学考试发挥得还算不错, 似乎是上午的语文开了个好头, 也似乎是「余思归仍然在」的念头给了刘佳宁力量。刘佳宁没有怯场，而且碰巧发现自己做过最后一道大题的类型题，一张卷子下来做得非常顺。
刘佳宁写完最后一个数字后，不受控制地发了个呆, 心想究竟是什么驱使着余思归出现在此处的呢？
初夏细雨，梧桐被笼罩在无尽的细雨之中。
刘佳宁怎么猜都猜不透她的想法。
那明明是她从幼儿园时期就相处起来的朋友。
余思归比刘佳宁更为张扬——更为狂妄, 更叛逆，也更正义。刘佳宁无数次羡慕过余思归身上的光环，也听过不少家长“你要和人家思归学学”的屁话。
但我如果真的和她学, 你们受得了吗？刘佳宁想。
初中时人与人的差距并不大，哪怕是归归也拉不开显著的差距, 因此刘佳宁没少因为这屁话同父母闹别扭，直到上了高中后, 余思归展现出了一种难以企及的潜力，刘佳宁家里才稍微消停了点。
但是刘佳宁还是偶尔会想，如果我能有归归的天赋的话，会不会轻松很多？
如果我有思归的天赋，就不需要溺死在题海里，也不需要听父母的唠叨。上课听个什么知识点一遍过，课后自主学习的效果远胜于辅导班。举个最浅显的例子，老师在黑板上写个例题，限时两分钟，结果两分钟过去，刘佳宁还在和公式与化简作斗争，而思归已经在无聊地折书角玩了。
老师问大家做完了没有，一群人大声喊“早做完啦”。
——而余思归是那个唯一的，连喊都不屑于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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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佳宁在他们这个班上，是很吃力的。
像一个普通人，不慎挤进了自己本不该来的俱乐部。
她在里面苦苦挣扎，却比不过天才们一点普普通通的用功。
监考老师通知还有最后十五分钟时，刘佳宁忽然为自己生出点很淡的心酸来。
但高三这一年，令刘佳宁意识到，余思归之所以是余思归，或许与她自己的天赋无关——纯粹是一种思归身上才有的韧性，才让她周身绽放出这样的光。
「倘若我有她的天赋……」她想。倘若我有她的天赋。刘佳宁在演草纸上涂了两笔，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那我也不会成为她。」
——平凡的，凡事都需要拼命的，从小就知道，自己和思归存在鸿沟般的差距的，刘佳宁。
却又被思归包容，一同聊起过未来，和她约定七老八十了还要和她继续见面的，刘佳宁。
……但我也已经足够好。她想。
刘佳宁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静，将自己的答题纸小心地翻过来，在昏昏雨声中检阅自己写得工工整整的答卷。
三年。
我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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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刘佳宁走出二中教学楼。
雨仍然没停。
市里第二中学的考点非常大，考场遍布他们学校的三栋大楼，除了中学间互换考场的应届生之外，似乎也有复读生在此考试。
一中本届文科在本校考，理科则被调到二中来；一排考场，大家散得到处都是。
刘佳宁在门口专门等了会儿，没等到归归的身影，不知道她究竟被大少爷找到没有。刘佳宁爸爸则在门口等着，发微信说等候区家长太多，雨也不小，让她快点出门，他们好早点去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