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显而易见的捕捉宝可梦的动作。
归归立即把精灵球按回袋子里,气呼呼地讲:“想都不要想!”
姓盛的颇为惋惜,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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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开着车,带着思归穿过秋色初显的大地。
这高速他们已经走了许多次。接她时、送她时……但这次大约是他们第一次这样长久地相处的缘故,离别格外让人难过。
——像是从心尖里生生地挖出一块肉。
还有那样长的时间,思归想。
这将一直持续到明年六月,思归不知前路何在,却感到了最深的无力感。
……距离、空间、时间与现实。
他们所敌不过的现实。
车停靠在高中门口,远方层林尽染,青黄不接的梧桐于北风中簌簌。
登校时间将近,返校的学生也多了起来,思归看着那个她要去的地方目光闪烁,心里没底儿。
“归归,”盛少爷忽然轻声说。
思归呆呆地问:“怎么了呀?”
他在吹拂世界的秋风中看她片刻,莞尔一笑: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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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中下旬时,盛淅终于头一回,没在周末出现。
Top2的通识课一向是大学的教学重点之一,而清华教务处排课时为了尽可能地避开各院系专业课的时间,一般都将通识课安排在周末或晚上。盛淅选课时其实尽可能地避开了,但仍不可避免地砸进去了几个周的周末晚上。
开选课系统时,思归严肃地和少爷强调过,不要为了周末回来而刻意地回避课程——去选自己想选的,而不是选时间方便的。
他回不来的那个星期,余思归反倒松了口气。
——因为知道他做了更理智的选择。
这种事发生得会越来越频繁。
往后还有复习月、考试周,要due的作业和小组PRE,院系不单独安排考试时间的那些选修课,向来是老师自己选个周末考试;除此之外,还有盛淅在学生会的日常工作。
这还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且仅仅只是秋季学期而已。
——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但是归归却又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同桌一帆风顺的人生的坎儿。
……
那个周六,她一直等到很晚。
重阳节过后学校给思归发了支黄菊花,似乎是这所高中的保留节目,连高复班的同学们也人人都有。思归颇有种“独在异乡为异客”之感,指间夹着那枝黄花滚来滚去,在漆黑的、没有灯的楼梯上等盛少爷的电话。
他那个周,有个挺重要的学生会部门聚餐,结束的时间不定。
风冷得淬人,像是有个冬天在夜里酝酿。
他发来的最后一条微信消息还是晚上七点半,只说他们部门叫了酒,此后思归告诉他自己下了晚自习,盛淅就没再回复。
归归洗漱完等到十点半,没等来他的电话,无计可施地回了寝室,继续开启自己的夜自修副本。
十一点多时,盛淅问:「睡了吗?」
思归总觉得自己像是被驯养一般,他不回消息时十分失望,但他消息一发过来,却又心花怒放的,像是心里冒出一连串的小气泡。
「还没有。」她说。
「刚把喝多了的部长送回去。」他说。
然后又道:「门卫不放出租车进来,我们从校门口下来的,扛着他走了一个多公里。」
「我们归归今天晚上怎么样了呀?」
那一刹那,余思归只觉苦等的难过一扫而空,
紧接着盛淅打了电话过来。
他没回寝室,反而更愿意同已经熄灯、只能保持安静的归归讲话,聊天,谈起他今天的所见所闻。
颐和园的秋风吹呀吹,吹得他的听筒处呼呼作响。
盛淅懒懒讲述今天外联部的聚餐。
这聚餐目的,并不是为了联络部员干事的感情,而是要为下个月的一项大型赛事定下赞助——学校拨一部分款,外联又要出去拉一部分赞助,而他们先前的赞助不知怎的谈崩了;今晚来聚餐的不仅有新赞助方,还有分管赛事后勤的校方工作人员。
一顿饭吃得暗潮汹涌。盛淅推杯换盏时,听出是去年那赞助方今年没给够好处,后勤另找了个新的,组这个饭局,是要按头外联,让他们接受赞助,不准他们出去另谈。
归归完全没明白:“他们上赶着给钱?还要给后勤塞好处?哪来的冤大头啊?”
“有两个原因。”盛淅说。
思归:“……?”
“第一点,学校这个平台在这,我们大型赛事不缺赞助。”盛少爷说。
归归一愣,接着明白确实是这个道理。
“第二点……”
盛淅似乎想说,却突然一顿:“算了。”
接着又懒懒道:
“这都不是我想让你操心的事情。”
归归对个中弯弯绕十分敏感,立刻明白,第二个原因多半与盛淅本人有关。
盛淅是被拉到那里去的。
——否则他一个刚入学俩月的新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场合的那种酒桌上?
他和他的父辈,都是显而易见的、十分好利用的人脉资源。或许是引荐,或许是牵线搭桥。
思归见过太多被利用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不希望盛淅被利用,心疼得眼角发红,打字对他说:“……好的。”
盛淅那边静了一阵,他似乎在想什么,然后开了口。
“归归。”他一停,“你在心疼我吗?”
思归一下难过坏了,缩着打字:
“当然。”
-
十一月初,又到了高考报名的时候。
归归报名时看自己录入的档案,总觉得自己高中入学时拍的照片实在是太像小孩了。
人生第二次高考报名,余思归将此举视为人生之耻,网上报完名就直接将电脑关了,死活不肯再看一眼。
那几天高复班里盯得不太紧,但盛淅却要面临大学的第一大坎儿——期中考试。
盛少爷从上完习题课回来就挺烦躁,归归接他电话时能听见他说话时一边走神一边怀疑人生的意味……还能听见背景音里,他室友近乎绝望的咆哮:
“这个难度跟数学系的数分有什么区别?!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你这辈子有没有为广义积分拼过命……”
“……”
寝室里惨叫声此起彼伏,犹如阿鼻地狱。
盛淅心烦意乱,将地狱的门带上了。
咔哒。
归归吓得目瞪口呆……
“没事。”
他对电话里的归归说,接着十分意味不明地一顿,含混道:
“只是题稍微难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