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敏锐地问:“真的只是稍微吗?我听第一个惨叫的那个老哥不是那个物竞集训队出身的李什么什么……?”
盛淅说:“李鸣奇。”
“……”
余思归:“真的是他啊?!”
盛淅没说话,直接默认。
刚刚报名完高考的归归立刻惶恐不安:“你们平时上课都学什么啊?!”
盛少爷声音似乎有些苍白:“就什么积分啊,不定积分定积分无穷区间上的广义积分,无界函数的广义积分……其实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东西。”
“……”
“你声音听起来自己都不信,”归归毫不含糊地指出,“我感觉你上完那节习题课,应该是被你们的无界函数广义积分啥的狠狠虐打了一顿。”
盛淅那头安静许久。
然后他说:“我是数竞出身。”
龟龟凝重地说:“但像演的。”
盛淅:“…………”
第九十八章
打那之后, 盛淅似乎被激起了斗志。
他这人自律到令人发指,说开始就开始,第二天就开始早六晚十地泡起了图书馆;而又没过几天, 他有个朋友来了北京, 来参加丘成桐数学竞赛。
就是那个他初中时“帮扶”过, 后来却相当看不顺眼的同学。
两个已称得上老友的人一拍即合,盛淅替他刷学生卡进图书馆, 两个人一起泡起了自习室。
思归则从那举动里, 莫名地窥探到了一点盛淅的本质。
思归走神时, 控制不住地想:
「我以前总骂姓盛的是个高贵逼。」
「但现在, 我有种感觉……他更多的,其实是一种独行的寂寥。」
那本质,甚至和归归在长大的过程中, 体会过的有一点类似。
虽然这十多年来, 刘佳宁一直与思归玩在一处——但这两个好朋友彼此心里都明白,她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刘佳宁向往快乐平凡的一生,思归心里却像是天生就有把燃烧的火,那火说你一定要去做点什么, 一定要付出些什么;只是年幼的思归心中,那火永没个具体的形状, 却反复地淬炼着思归的理想。
但盛淅和那个叫秦渡的朋友,在态度上却截然相反。
“……一个是有点自毁倾向的……随性者。”
归归发着呆,看着深秋窗外的蓝天。
“还有一个是, 面对这并不完美的世界时,总认为自己得做点什么来改变它的责任家。”
水火不容。
——所幸友情并不需要趋同, 友情的本质是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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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归归又听说他们的学习小组加入了第三个人。
第三个是一中本届文科那个叫沈泽的家伙——这个人非常邪乎, 邪乎到思归总觉得是他抢了自己的风水。
这个人,高二上学期时,成绩还在文科班倒着数,短短两年后便祖坟喷火式地考上了隔壁的光华——然而仅靠一年突击出的高考成绩终究是虚假繁荣,这成绩只能证明人脑子好使,却不代表知识学得扎实。
具体表现为他第一次期中考试就被北大高数B搞得彻底疯球,哭着喊着找盛淅,加入了这个层次不一的数学学习小组。
这个学习小组结构也蛮有意思的,顶层的那几个复旦数科院来的备战丘成桐,中层的本土工科生搞微积分,底层的商科狗被高数B吊打。
“……”
余思归听见「沈泽」这人名后后背发麻:“他怎么时不时就出来……吓我一下啊?”
“你怎么对他的出现这么敏感,”盛淅问,“同类相斥?”
思归一呆:“啊?”盛淅说:“都是不被揍不清醒的类型。”
“……”
我看看谁敢揍我!归归老师听了十分生气,酝酿了十八万吨的脾气,准备一气儿将姓盛的鲨了——但下一秒,盛少爷就十分温柔自然地开了口:
“龟龟,今天你那里天气怎么样呀?”他问。
思归一呆,下一秒北风呼地吹过来,她不受控制,打了个哈啾。
“降温了?”
同桌担忧地问:“别是冻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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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二天傍晚,思归在传达室拿到了一个淡粉色的挺括盒子。
盒中是条被雪梨纸包着的提花小羊绒围巾,颜色是非常姑娘气的山茶花粉,柔软得像暮春玫瑰花瓣;旁边还有一张别了枝小花的贺卡,写着「天气日冷,注意防寒」。
那字和盛淅有点儿像,但比他现在写的老成遒劲许多。
——归归见过这笔字,也见过字的主人。
思归见过那个老人几次。
是个很和蔼,却又有些威严的存在。
初冬繁星清亮。
大约是地级市晴朗的缘故,思归抬头,看见星星闪烁,如夜里冰封的大海。
「替我……」
思归把围巾围在脖子上,夹着小盒,靠在在避风的角落里,给他打字:
「替我谢谢你爷爷。」
“——不谢谢我吗?”
盛少爷说。
他声音在北风里呼呼啦啦:“挑围巾的人是我。”
归归走在路上,听了这话又觉得很不好意思,羞赧地说:“也谢谢你呀。”
“够敷衍的。”盛淅散漫点评。
然后又问:“适合吗?”
天黑如墨,北方的朔风呼呼地直割人。
思归裹着那条柔软山茶粉围巾,温暖回答:“喜欢。颜色好看。”
他审美竟然还可以,归归想,她一向穿得学生气十足,不太习惯穿这么少女的山茶色,但今天一围,这颜色有种娇娇的好看,都有几分不像自己。
思归听见滴一声,少爷刷卡出了图书馆;北京也刮着呼呼的朔风,呼地一下充斥了整个耳机。
盛淅温暖道:“喜欢就行。”
但他话音刚落,一个家伙忽然在一旁说:“盛淅,你别他妈腻歪死了。”
“……”
龟龟愤怒地心道妖怪要你管,盛淅给我咬死他!然而话还没出口,就在耳机里听到学习小组的某个人大声地争辩:“什么叫腻歪死了!谈恋爱就是这样的!”
“……”
第二个说话的人是沈泽,归归认识他的声音。
沈泽:“秦师兄,如果你没谈过这种恋爱,只能说明你的人生还不够圆满,你没看到他……”
“去他妈的这种圆满,我不稀罕。”那来参加竞赛的秦师兄充满嘲讽,转头对着沈泽开始说:“你根本不知道,你没有概念,姓盛的他从高二……哦不对他回去上高一了……从那时候开始,就对电话那头那小姑娘……”
他还没说完,一时只剩突突的震动声。
思归在千里之外徒劳地问:“高一什么?从高一开始什么?”
没人搭理她。
那声音很难形容,思归总觉得那是一群大小伙子嘻嘻哈哈地闹将了起来,但北风吹得太烈,她裹在围巾里,盛淅还捏住了麦,不让她听,更是听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