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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盛的期中前起早贪黑地泡了两个多周自习室,老师批完卷子公布分数,姓盛的在电话里很含蓄地报告了自己的成绩:
“系前3%。”
余思归敏锐地发觉这个介绍法有问题,冷静地问:“你们系总共也没几个人吧?”
他所在的交叉学院是尖子中的尖子,院里总共开了俩班儿,每年招生不到一百……严格来说一届也就招六十来个学生;盛淅说他是前3%,究竟是第一还是第二——看他这口吻,十有八九是第一。
“不太多。”盛淅谦虚道。
龟龟:“…………”
怪不得贺文彬临走都要阴阳你一句不值得信赖!盛淅你谦虚的时候真的很装!龟龟最讨厌看优等生装逼,恨不能隔着网线将盛淅的谦逊、温良恭俭让的脸皮揪下来。
但却又知道这一切实至名归。
思归目睹了一切,盛淅这人在她面前付出的努力、汗水与精益求精,无一不昭示着他的全力以赴。
他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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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个十二月,盛淅回来了两次。
年关将至,他的压力已经相当大——不只是学业压力,学生会那边他也得保持活跃;而期中结束后他们不少专业课难度再度飙升,盛淅能做到每两周回来一次,和龟龟呆一个周末,就已经竭尽所能。
归归某个周末甚至看到他其实是有课的,老师点名,他室友替他答了到。
余思归当时大受震惊,这个家伙向来满分有十分就会做到十二分,做事从不让人挑出毛病,“翘课”二字,甚至很难和盛淅这个人联系起来。
他舍弃了许多,才能出现在这儿。
“……”
因为活着本来就是痛苦的,思归难过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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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少爷似乎很喜欢《动物森友会》
他借走了归归的游戏机后,又续借了许多次,游戏机从此便一直放在了他那儿。余思归忙得没时间玩,想起问游戏机下落时,都已经在他手里呆了快两个月了。
余思归:“……”
余思归想起自己的小switch,长长叹了口气:“反正大多数时间在吃灰。”
思归更在意的是别的。
如果他打电话时,碰巧在外面,龟龟偶尔会听见女孩子的声音。
倒是没到过分的程度。
但思归能听出那是同一个姑娘,那姑娘时不时来找盛少爷一趟;而且龟龟的直觉告诉自己,俩人似乎在一起,正在什么东西。
只是龟龟永远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啥……
归老师很认真、有时甚至撒娇地问了盛淅好几回,然而盛淅对那姑娘的解释永远是「同学」、「选了同一门课的同学」、「九字班、跟我选了同一门通识课的、人很好的、学号20XXXX072好心人张同学」。
“……”
“什么好心人啊?”
归老师非常不信:“盛淅你啥时候起开始对人有这么高的评价了?”
盛淅:“那不是评价,是实话实说。”
“……”
归老师心里总有点说不出的憋屈。
这个张同学到底好心在哪儿啦?思归难过地想。
但却怎么也想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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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的大学生,比十二月的要再忙一倍。
毕竟那是传说中的考试月。
大学的考试月堪称灾难,思归对此早有预料,教工子女对大学课程安排敏锐极了,直接猜到了盛淅元旦假期要被捆在学校考试。
“教务处这么排考场的话,一般是故意的哦。”
归老师很坏地告诉他:
“这就是不让你们元旦出去乱窜的意思,要不然大学生三天假都到处乱跑,不好管理。”
清华教务处给大一新生排的公共课考试,就在元旦前一天。
这考试安排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问题,毕竟只要是学生时代,元旦的三天假就永远属于期末考,像条八爪大章鱼,将学生们缠得死死的。
但这次不同。
被考试日程缠住的人里,也有盛淅。
——他的时间安排被排得非常实,三门考试被排在一处。
就是把他杀了,他都回不来。
余思归谢绝了盛淅担心她,要找别人来接的好意——主要是怕来人时他家的司机;而如果不是司机是他爷爷奶奶来的话,场面甚至会更恐怖;归老师没做好应对他的家人的准备,非常坚定地表达了要自己回家的意愿。
于是思归久违地自己坐汽车回家。
她买了票上车时,同桌考试时间远没结束,十有八九还在奋笔疾书,思归发着呆看候车厅的钟表。她的面色白得透明,沉静得像是被雪冻过的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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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两侧乡村小平房燃着清洁煤,灰烟弥漫。
长途汽车向着市区的方向奔驰。
女孩额头贴着车窗,玻璃沿着她的额头起了一层薄雾,凉得冰人。
她看着外面乡镇,村镇一片萧条,年末大地冰封,麦田荒芜一片。
余思归闭上眼睛,知道寒假快来了。
第一百章
「自己过年」。
这念头, 其实还是有点吓人的。
尽管余家人丁一向不太兴旺,归归也从来没自己过过。余思归记忆里,过年, 最初先是和实验室的叔叔阿姨们一起, 后来课题组解散了, 至少也是跟外婆和妈妈过年。
后来外婆去世了,还有妈妈。
……再后来。
再后来。
思归到家时, 忽然发现自己不再害怕「空无一人的家」了。
和暑假时, 她对“家”生出的惧意不同, 如今她身处这个客厅里, 居然半点都不觉孤独。
虽然盛淅人不在,可四处都是盛淅的痕迹:冰箱里的水果,门口不再穿的、夏天的凉拖, 冬天他用来裹龟龟的毯子, 还有他松松挂在椅背上的、放在这换洗的厚衣服。
像是接过了柳敏在她生活中的接力棒。
归归一个人坐在黑咕隆咚的客厅里,却仍有种被陪伴感。
她孤单地坐着,过了会儿把他留在这里的外套披上,开始写卷子, 一直写到盛少爷考完试,打来电话为止。
窗外狂风呼啸, 枯枝泼墨般直冲天际。
电话中,他听到思归的声音相当高兴,在路上同一个认识的学长说了声学长好, 然后那学长估计还没走远,就对电话里的小同桌说:
“我想你了。”
——十分认真, 而且光明磊落。
余思归听见属于京城年末的风声。
盛淅周遭人声嘈杂,那些人几乎沿着听筒挤过来, 而他毫不在意。
归归裹着同桌用于御寒的大衣,想了半天,将那句「我也想你了」吞了回去。
过了年再对他说吧。她想。
余思归晓得以盛少爷的细心程度,思归只要对他提起“想他”,他回家过农历年时,心里都会挂念着这句话。